林疏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尾泛红,IP追踪系统跳出的"王叔外甥女"几个字像根细针,正戳在她昨晚刚愈合的伤口上——三天前娱乐新闻头条还挂着"军嫂候选深夜私会神秘男"的模糊监控截图,配文里明里暗里指向她与周砚舟的关系。
她摸了摸衣领上的子弹壳玫瑰,金属凉意顺着锁骨爬进心口。
昨天周砚舟修花架时,胸针别上去的瞬间,她分明在他眼底看见了十七岁那年在福利院后院所见的星光——可现在这星光突然变得可疑起来。
"叮铃"。
花店门铃响了。
王叔拎着袋刚摘的青杏跨进来,老花镜滑到鼻尖:"小桐啊,今早路过菜市场......"
"王叔坐。"林疏桐截断他的话,转身去烧茶。
紫砂壶在电炉上咕嘟作响,她弯腰时瞥见王叔裤脚沾着的泥点——和监控室门口那片新翻的花圃泥色一模一样。
"您外甥女最近常来帮您值班吧?"她把茶盏推过去,指尖有意无意敲了敲杯沿,"上回我丢了支古董花剪,还是看监控找着的,多亏您那丫头调录像快。"
王叔的喉头动了动。
他捧茶的手突然抖了下,茶水溅在青杏上:"小芸那丫头......前儿说有个什么广告公司的人找她,说要拍咱们老巷子的纪录片,给了三千块买监控权限......我当时还说这钱烫手......"
林疏桐的呼吸顿住。
三千块足够买通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足够让某个镜头精准捕捉到她和周砚舟共撑一把伞的侧影,足够把"私会"二字坐实成刺向她的刀。
她盯着王叔发红的耳尖,突然想起上周他说外甥女换了新手机——最新款的折叠屏,要卖九千八。
"我就是老糊涂了!"王叔突然拍大腿,老花镜"啪"地摔在桌上,"小桐你信我,我真不知道他们要搞这些歪门邪道......"
"没事的王叔。"林疏桐弯腰捡起眼镜,指尖在桌下攥成拳。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在精准打击。
上回家族施压联姻未果,接着是媒体黑料,现在连监控都被买通......她余光扫过窗外的花架,那里还留着周砚舟昨天钉的新木板。
从这天起,林疏桐开始躲周砚舟。
他照旧每天清晨来送钢钉——那狗总爱叼着沾露的雏菊往她脚边放。
可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蹲下来摸它耳朵,只是隔着玻璃门说"放门口";他说要帮忙修花房的漏雨檐,她抱臂站在门口:"不用,我叫了专业师傅";最狠的是白玫瑰——从前他一来,她准会挑最的那支,用银纸裹了塞他怀里,现在花桶里只剩红玫瑰,刺扎得他掌心全是小血珠。
第七天下着暴雨。
林疏桐关店时忘了关二楼花房的窗。
等她撑着伞跑回来,远远就看见迷彩服的背影在雨里狂奔,怀里抱着脱下的作训服,头顶是她常戴的草帽——那是上周他趁她不注意塞进她包里的。
"小心!"她喊出声时,周砚舟己经冲了进来。
雨水顺着帽檐成串往下掉,他的作训服裹着几盆蝴蝶兰,裤脚全是泥,却小心地护着怀里那盆蓝绣球——正是他修花架那天脚边开的那株。
"花房的窗......"他喘得厉害,雨水顺着喉结滚进领口,"我路过看见没关......"
林疏桐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七年前也是这样的暴雨夜,她蹲在福利院后巷哭,是他脱了外套罩在她头顶,自己淋得透湿。
可现在她不能心软,不能让那个人知道她的软肋究竟在哪儿。
"谢谢周队长完成任务。"她扯过他怀里的蓝绣球,声音冷得像雨珠,"以后这种事,找个小兵来就行。"
周砚舟的手悬在半空。
雨水顺着他睫毛往下淌,他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像被人抽走了所有支撑。
首到钢钉从门外冲进来,甩了他一身水,他才动了动——伸手去碰她手腕,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接近你?"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混着雨声像块砂纸,"任务?
监视?
还是......"他突然卡住,喉结剧烈滚动,"你以为我这七年过得很好?"
林疏桐的指尖在发抖。
她看见他眼尾泛红,那是每次他拼命训练到极限才会有的痕迹。
他往前半步,把她抵在花架上,雨水顺着花架缝隙滴在两人中间,溅起细小的水花。
"在边境的时候,我每次看到野玫瑰就想起你。"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你十七岁送我的那朵塑料玫瑰,我现在还收在铁盒里。"他突然攥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这里每跳一下,都在说林疏桐。"
林疏桐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想起昨天整理旧物时翻出的铁盒,里面躺着那朵褪了色的塑料玫瑰,背面用铅笔写着"周砚舟永远是林疏桐的骑士"——是她十七岁时偷偷刻的。
可她不能松口,不能让背后的人知道周砚舟对她有多重要。
"我要检查你的随身物品。"她咬着牙说,"证明你没骗我。"
周砚舟的动作顿住。
他松开她,从裤袋里摸出个磨得发亮的铁盒。
打开时,塑料玫瑰的花瓣蹭着盒盖,发出细碎的响。
最底下躺着枚子弹壳玫瑰,比他送她的那枚更精致,边缘打磨得没有一丝毛刺。
"这是去年在靶场捡的弹壳。"他的手指抚过胸针,"本来想等任务结束......"他突然笑了下,笑得比哭还难看,"等我能光明正大站在你面前时,单膝跪地给你戴上。"
林疏桐的眼眶热得发烫。
她想起今早整理花材时,在玫瑰堆里发现的小纸条——是周砚舟的字迹,写着"今天的蓝绣球开得像你笑时的眼睛"。
原来他每天来,根本不是为了任务,是因为......
"如果这是任务的一部分呢?"她声音发颤,伸手去碰那枚胸针。
周砚舟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他胡茬扎得她手心发痒,却比任何誓言都烫:"那你现在抓我,还来得及。"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阳光穿过花架,在两人脚下织出金色的网。
钢钉叼着那朵塑料玫瑰跑过来,把花轻轻放在林疏桐脚边。
她弯腰去捡,周砚舟也弯腰,额头碰在一起,像十七岁那年在福利院后院埋玫瑰时那样。
"我没抓你。"她小声说,把塑料玫瑰塞进他手里,"但也没原谅你。"
周砚舟突然笑了。
他的笑混着雨水和阳光,亮得让林疏桐睁不开眼。
他把子弹壳玫瑰别在她衣领,和之前那枚并排:"我等。"
当晚,林疏桐在朋友圈发了张蓝绣球的照片。
配文是:"有些花,不是随便开给别人看的。"评论区瞬间涌进几十条点赞,却没人敢说话——她知道,那些躲在屏幕后的眼睛正盯着呢。
首到凌晨两点,许婉柔的账号突然清空了所有关于她的留言,连那条"军嫂候选"的转发都删得干干净净。
而周砚舟站在营区楼下,盯着手机屏幕里的蓝绣球。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铁盒,里面躺着那朵塑料玫瑰,背面的字迹被他用透明胶粘过,却依然清晰。
钢钉趴在他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地面。
"傻狗。"他蹲下来揉钢钉的耳朵,"她这是在宣示主权呢。"
夜风掀起他的迷彩服下摆。
远处传来哨兵换岗的脚步声,他却望着手机屏幕里的蓝绣球,第一次真正放松地笑了——这次,他再也不会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