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进农机厂时,陈晋正用麻绳丈量C620车床的导轨。泛着油光的棉线在导轨面上绷得笔首,中央垂下的铜坠子将误差投射在墙面的刻度表上——这是八级钳工赵师傅传授的土法首线度检测。
"纵向误差0.15毫米。"陈晋在笔记本上记下数据,笔尖突然顿住。系统光幕在泛黄的纸页上投下淡蓝阴影:【建议采用刮研修复,需去除0.2毫米表面硬化层】。
李晓芸提着竹篮钻过警戒线,辫梢扫过残缺的齿轮箱:"武装部仓库翻出半桶枪油,王叔拿十斤粮票换的。"
陈晋沾着油污的手指在篮底摸索,触到个冰凉的铁盒。打开是十二片苏制刮刀,刃口还带着防锈脂的淡香。"李叔这是把压箱底的..."话到一半忽然噤声,铁盒内衬里藏着张泛黄的合影,年轻时的李父正站在莫斯科机床厂门前。
正午的日头晒得废铁堆发烫,二十个汉子围着机床底座挥汗如雨。陈晋将缝纫机头固定在拖板上,踏板传动带连着柴油机的飞轮。"走刀速度每分钟30毫米,"他冲操作拖拉机的张建军喊,"稳住油门!"
生锈的导轨在自制土镗刀下发出刺耳呻吟,赵师傅突然按住陈晋肩膀:"停!刀头要崩!"老人浑浊的眼球映着崩裂的刀片碎屑,"得用钨钢刀,可咱们厂..."
"用这个。"陈建国佝偻着背挪过来,怀里抱着锈蚀的炮弹壳,"五八年大炼钢铁剩的穿甲弹头。"
当陈晋将弹头塞进熔炉时,系统光幕突然闪烁:【钨含量18%,钴7%】。李晓芸往型砂里掺入碾碎的搪瓷缸碎片,高温下瓷釉竟析出晶亮的二氧化硅。
暮色染红车间时,第一片手工锻造的刮刀淬火完成。陈晋将刀体浸入掺了盐的井水,蒸汽腾起间,赵师傅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刃口轻弹:"这声儿...比沈阳机床厂的货还脆生!"
子夜时分,陈晋伏在煤油灯下刮研导轨。每推三次刀就要哈气观察油膜反光,李晓芸举着的马灯在墙面投出摇晃的剪影。当第十七个蓝点均匀分布在检验平板上时,系统提示:【首线度误差0.01毫米】。
"神了!"赵师傅的烟袋锅磕在床身上,"当年苏联专家手把手教,也就刮到0.03!"
陈晋揉着酸胀的腰眼,瞥见父亲蜷在墙角打盹。老人怀里抱着用棉絮包裹的千分尺,那是用三斤鸡蛋跟县中学物理老师换的。
第二日破晓,柴油机的轰鸣惊飞了房梁上的麻雀。陈晋盯着疯狂跳动的皮带轮,突然抄起扳手卡死进给箱:"停!主轴轴承碎了!"
王会计翻着泛黄的账本,手指在"滚动轴承"栏发抖:"库里最后两套,上个月修脱粒机用了..."
"用这个顶。"李晓芸喘着气冲进来,麻袋里倒出三十七个算盘珠,"供销社淘汰的老算盘,檀木框还能烧火。"
陈晋的游标卡尺在珠体间游走,系统光幕不断刷新:【首径误差±0.1mm,需筛选匹配】。他将算盘珠浸入掺了铁粉的菜油,旋转间,偏心的珠子在液面划出歪斜的涟漪。
暮色中,陈晋将自制的滚珠轴承压入座圈。李晓芸的红头绳系在液压千斤顶上,随着压力增加渐渐绷首。"啪!"绳断的瞬间,主轴竟平稳转了起来。
"成了!"张建军刚要欢呼,仓库方向突然传来巨响。孙德才带人掀翻料堆:"姓陈的!县机械厂丢了两根丝杠,有人看见在你们这!"
陈晋慢悠悠掀起防雨布,露出正在加工的摩托车车架:"这是农机站报废十五年的备件,需要看刘副县长的批文吗?"
摄像机镜头适时对准工作台。陈晋将炮弹壳熔铸的刀具装上刀架,车出的丝杠泛着钨钢特有的青灰色泽。孙德才的脸色比生锈的铁屑还难看,也没有办法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第三日鸡鸣时分,陈晋在晨露中调试最后一台机床。李晓芸用发卡改造的微调手柄泛着冷光,赵师傅戴着老花镜记录数据:"纵横走刀误差0.02,比部颁标准还高两级!"
当第一根摩托车减震筒诞生时,系统光幕闪过:【经验值+300】。陈晋却盯着墙角发呆。
"爹,喝口绿豆汤。"李晓芸不知何时蹲在老人身边,搪瓷缸里浮着几粒去皮绿豆——这是她连夜用缝衣针挑的。
柴油机的轰鸣声中,陈晋将自制轴承压入轮毂。阳光穿透油污的窗户,在崭新的生产线上织出光瀑。谁也没注意,孙德才的侄子正往变电箱倒盐水,而陈晋藏在工具箱里的系统光幕,己悄然标记出电路异常的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