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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街市，烧烤浓烟混着海水咸腥，翻腾在“老三烧烤”油腻的塑料棚顶下。
刚换下的廉价保安制服胡乱塞在椅子下，渗出安保训练后的汗盐。
满桌铁签插着烤焦的肉块，肥油滴进炭火滋啦乱响。
阿泰仰脖灌下大半瓶冻得瓶身挂霜的滨江扎啤，喉结滚动，冰凉的酒液泼湿了刚刮出青茬的下巴。
他随手抓起一把羊肉串，铁签在巨大手掌里如同几根火柴棒。
李小光稍慢，手指稳定地剥着椒盐虾壳，白细虾肉蘸满辣椒面塞进嘴里，动作精确得像排除诡雷引信。
“妈的后台那堆垃圾！”阿泰嘴里塞满羊肉含糊骂着，抓起瓶子又怼一口，冰啤冲开油腻，畅快地打了个气嗝：
“姓柳那矮骡子！裤裆兜的尿骚味还在我鞋上！”
他穿着黑色工装裤的右脚尖，嫌恶地碾了碾油腻的水泥地。
“鞋印干净。”李小光头也不抬，指尖捻着铁签尖，精准剔出最后一点筋膜，“监控也干净。柯基在城南垃圾车刚碾过第二遍。”
语气平淡得像说天气，桌下脚边放着的磨砂黑挎包沉甸甸垂着，一股淡淡的工业漂白剂混着血腥气被烟酒压着。
“叮叮当当——”吴辰把手里空了的青岛酒瓶扔进脚下塑料筐，撞出一片脆响。
他抓起根肥瘦相间的油汪汪的牛筋，眼神却越过缭绕的油烟望向路口。
冰啤酒在食道里火烧火燎往下灌，带着一股扫荡腥臊的铁腥余味。
街口尖锐急刹一声。轮胎粗暴摩擦柏油路的声响撕裂烟火气。
一辆线条硬朗的银色迈巴赫 GLS 强行停在路边逼仄车位。
车门推开，钟蕊利落地弯腰下来。
一身香奈儿早春白色软呢套裙，珍珠耳坠在廉价霓虹灯牌下闪过一道矜贵冷光。
脚下踩着细高跟的裸色小羊皮鞋尖小心避开地上油腻的水渍和垃圾，皱着精致描绘的眉。
手里捏着个小巧的鳄鱼皮手包，和这片“老三烧烤”的棚顶格格不入。
“吴辰！”钟蕊目光扫过摊开的保安制服、油腻的塑料椅、滴着红油的肉签、堆成小山的空酒瓶和两个埋头狂吃的光膀子保镖。
最后定格在吴辰汗湿的鬓角，和沾着油星的衣领上。
眉峰更紧，高跟鞋踩在坑洼水泥地上发出不稳的哒哒声，语气带着一贯的穿透力，“你可真够接地气！”
她径首抽了张桌上餐巾纸擦了擦吴辰旁边那把塑料凳（阿泰刚让出的），侧身小心坐下，裙摆在油乎乎桌沿下摆开一抹矜持的弧度，手包精准避开地上流淌的浑浊酱料。
目光如刀刮过吴辰还沾着孜然粒的嘴角：“后台动静太大！柳家那废物点心断了两根肋骨外加轻微脑震荡！他爹正在医院咆哮呢！警方通报写的是‘演出后台设备坍塌事故’？”
她冷哼一声，“骗鬼呢！”
吴辰没搭话，抓起刚起盖、还冒冷气的冰镇啤酒递过去一瓶。
钟蕊盯着那泛着油花的酒瓶，又瞥了一眼吴辰油亮的手指，嫌弃地撇开头：“少来这套！”
她从手包里精准抽出一张酒精湿巾，撕开包装的脆响有点尖利，仔细擦了擦细白的手指尖，才用指尖小心接过吴辰递来的唯一一串相对“干净”、外皮微焦的烤鸡中翅。
她的目光没离开吴辰，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制造的诱惑性秘密氛围：
“蠢男人！你知不知道你揍的那个柳明宇身边是谁？杨丽颖！”
吴辰啃牛筋的动作顿了一下，牙齿撕开弹性十足的筋膜，油汁顺着手腕往下滴。
“杨丽颖！”钟蕊加重语气，见吴辰还是一副漠然脸，终于爆出核心：
“她老子！魔都杨氏天辰资本！真正的隐形巨鳄！掌握几家跨国投资银行钥匙！他打个喷嚏，滨城所谓的几大家族都得跟着抖三抖、住院吸氧的主！”
钟蕊捏着鸡翅的精致指甲几乎要陷入焦脆的鸡皮，“你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爬上天辰资本那栋摩天大楼的电梯吗？
你倒好！把人宝贝闺女护下来了！泼天富贵的梯子塞你手里了，还坐在老三烧烤摊上啃签子？猪脑子！”
她越说越气，声音拔高，引得旁边桌上几个赤膊纹身汉子瞟了过来。
阿泰咧嘴无声笑了笑，拿起瓶子对嘴灌了一大口。
李小光头也没抬，精准夹起一块滋滋冒油的烤五花塞进嘴里。
吴辰咽下嘴里那块嚼劲十足的牛筋。油乎乎的手指捏着剩下的半根光签子，在桌上敲了敲。
动作很慢，很有力。油星溅在桌布上。钟蕊刚刚点燃的那点关于金融帝国梯子的炽热，好像突然被一盆加了冰块的啤酒底浇了个透心凉。
“怎么攀？”吴辰的声音终于响起，沉得像啤酒瓶底没化的冰渣，混着孜然和辣椒面的烟火气。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拿起冰啤酒又灌了一口，喉结重重滚动，冰冷的液体滚过被辣椒面灼烧的食道。
目光掠过钟蕊那张精致紧绷的脸，落向夜市深处烟雾最缭绕的角落。
他记起那个后台出口，阴影里递过来的白色耳机流线型边缘在通道灯光下泛着冷光，还有那双盛满惊吓后努力平静的、像受惊小兽般的眼睛……
手里烤签油腻的触感突然变得粗粝无比。钟蕊那些“摩天大楼”、“泼天富贵”、“金钥匙”的词在他神经上刮过刺耳的尖声。
他好像……搞砸了什么东西。一种后知后觉、混杂着懊恼和被算计烦躁的情绪猛地顶上来。
“靠！”吴辰突然低骂一声，手里那根啃光的牛筋铁签被“啪”地拍在油腻的桌上。
动作太大，震得扎啤杯里金黄的液体晃出一圈涟漪。
他烦躁地伸手进旁边揉成一团的廉价保安制服裤兜里掏摸。
“找什么？”钟蕊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语气里的懊恼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椅子，避开被他拍溅起的油星。
吴辰没理她，手指粗暴地翻搅着制服口袋内衬，眉头拧得死紧。
劣质布料摩擦声窸窣作响。掏了几下，只摸出几枚油腻的硬币，一块口香糖，和那副冰冷的、之前演出前戴过的保安墨镜。
那张沾满油污、被他折皱又抚平的节目流程单呢？！
“手机！”他沉声道，一把从桌上捞起他的私人备用手机（外壳磨损严重）。
指尖带着急切快速点开通话记录——只有今天几个紧急联系号码。
那个杨丽颖在后台出口阴影里报出的十一位数字，当时被随意写在鸿泰保安节目单角落！他没存！
“操！”吴辰又是一声粗口，脸色彻底沉下来。
冰啤酒的凉气也压不住此刻心底那股被自己蠢到的懊火。
后台混乱设备维修的场面，柳明宇咳血扭曲的脸，柯基像垃圾一样被砸在工具车上……镜头快放一样闪过。
唯独那张破纸片！写了唯一通向上层通行证的破纸片！
丢哪儿了？混乱中塞给那个助理了？
被踩碎在后台垃圾堆里了？还是杨丽颖收走了？
钟蕊看着吴辰焦躁翻找、甚至有点失态的举动，还有那只在裤兜里徒劳搅动的手。
细长的眉毛缓缓蹙起，眼神像被浓烟熏到，渐渐眯了起来。
女人独有的微妙雷达“嗡”地启动。
她捏着鸡翅的手悬在半空，油珠滴在纯白软呢裙上晕开一个小点也没察觉，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凉飕飕的甜意：
“哦？存人家电话这么上心呢？看来这富贵梯子，吴先生是真心想爬啊？还攀得……挺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