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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个技术队戴着防毒面具和头灯撬开那辆捷达车后备箱时，即使经验最丰富的老刑警都忍不住退了一步，瞬间脸色惨白。
后备箱内壁被人为贴满了廉价的绒布垫，如同一个小型的棺材。
在那些染着大片大片深褐色污迹的绒布上，粘连着一些长短不一、染着暗淡金色的毛发。
车座后方被撬开的夹层里，藏着几缕同样色泽的长发，被打上少女风的小头绳捆着。一根撬棍，顶端凝固着黑红色的坚硬物质。
一个证物袋被递到林娇面前，里面是一个边缘粗糙的塑料瓶子，里面装着透明粘稠的液体，瓶身没有任何标签。
技术队的人对着那瓶液体摇了摇头，那东西的气味比机油还刺鼻。
在刑警队“特别询问室”（所谓的“大记忆恢复术”）里，那个被高强度战术灯灼烤了六个小时的徐国伟，彻底崩溃了。
汗水浸透了他肮脏的背心，口水顺着歪斜的嘴角淌下来，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他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交代在冰冷的不锈钢审讯桌上空回荡：
“……漂亮，看着就干净……黄头发……在滨城火车站外面等活，专拉滨城回庆市的……拉上就跑不掉了……进了山，我地盘……后备箱早就准备好了垫子……不听话？那撬棍就敲下去，那玩意儿好用，一下就能让她们…老实……省事儿……我有个绝好的地方，谁也找不着……嘿嘿……没人比我熟那边……”
他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回味的、扭曲的痴迷笑容，如同回味一次成功的狩猎。
“看她们在我后视镜里睡觉……多乖……比首播里还好看……瓶子？那是好东西……省城汽配城买的……洗车……真干净……洗完了真干净……”
高洋在单向玻璃后面听着，指关节捏得嘎巴作响，脸色铁青如同死人。
每一个从徐国伟那张烂嘴里吐出的字眼，都像是在把那些女孩在生命最后时刻，遭受的极致恐惧与绝望重新碾磨一遍。
林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比高洋更难看，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不是没有见过恶魔，但这只恶魔把暴行简化成了流水线般的流程，用粗粝的语言把凶残说成了日常。
空气里还残留着机油和漂洗液混合的味道，混合着铁锈味的审讯室冷气机低鸣。
她耳边只有徐国伟那如同地狱传来、含混黏腻的话语：撬棍的闷响、后备箱里绝望的踢蹬、山风穿过树枝如同呜咽、漂洗液在廉价容器里晃动的声音……
那些年轻身体被清洗干净的最后一幕，在他口中如同对待一件道具的保养程序。
滨城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重案组的公示栏换新了。
崭新的红头文件贴在玻璃框里，白纸黑字写着“关于高洋同志工作岗位调整的通知”，落款鲜红的公章油墨浓得像血。
高洋穿着那身崭新的黑色作训服（肩膀挺得比平时高出两公分），如同钉子一样钉在公示栏前，脸上那笑容，硬是把刑警队走廊阴冷的光线都照得明媚了几分。
“娇姐！你看！正式调令！咱俩以后就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了！”
高洋的声音洪亮得能在空荡走廊里砸出回音，手里捏着个一次性纸杯，里面泡着浓得发黑的速溶咖啡（这是他观察林娇三天后总结出的“女刑警提神必备品”），以壮士断腕的气势往林娇那张堆满卷宗、烟灰缸里插满烟屁股的办公桌上重重一顿。
咖啡洒出来几滴，在卷宗封面“滨城9.15碎尸案”几个冰冷字迹上晕开一小圈浅褐色的羞涩水印。
林娇（娇姐这个称呼让她额角青筋蹦了一下）从一堆现场照片（血肉模糊的马赛克打了大半）里抬起头，眼神凌厉得像刚开过刃的匕首。
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又深又重，配上那张线条过于锋利、常年缺乏表情的脸，自带生人勿近的低压气场。
她扫了一眼那杯浓得能当鞋油用的咖啡，又看了看高洋肩膀上仿佛要起飞的反光警衔，用一根沾着油墨的手指敲了敲桌角那份被高洋特意留出的崭新调令复印件。
“嗯，看到了。”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生铁，砸在办公室瓷砖上叮当作响：
“下次开会记得把昨天我让你整理的三个案子的时间轴和交叉点汇总表带上。”
说完，脑袋又埋回了那堆血肉模糊的马赛克里，仿佛那张调令是旁边废纸篓里的一张擦墨迹的纸。
高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胶水固定在了最佳弧度上。
拳头悄悄在身侧攥紧又松开。他从警以来所有的执着，此刻都聚焦在这位冷面警花身上。以前在派出所远远望着刑警队的林大队长，像望着一座云雾缭绕、难以攀登的高峰。
现在……他就站在这座山的脚下了！虽然登顶工具是吴辰牌外挂登山索，但他己经占好了位置不是吗？
“娇姐……”高洋清了清嗓子，声音努力压低，换上一种自以为深沉的腔调，“你放心，到了咱重案组，我一定……”
“警队里，没有什么‘咱俩’。只有‘你们组’和我。”林娇头也没抬，粗暴地打断他，“资料汇总，别迟到。”
高洋：“……呃，好的林队。”
吃瘪并没浇灭高洋的热情。他迅速把自己那点家当（一个印着卡通警察的马克杯，一个巨大的保温饭盒，一本翻得掉页的《刑事侦查技巧速成》）搬进了林娇斜对面的空桌。
开始了他轰轰烈烈的“贴近计划”。
林娇伏案工作，高洋的目光就在自己桌上摊开的案卷和林娇专注的侧脸上来回漂移，频率精准堪比警队测速雷达，嘴角还不自觉挂着可疑的微笑。
林娇去痕检科取报告，高洋立刻“正好”也去技术队“了解点情况”，像条人形尾巴紧紧缀在三步之后。
技术队新来的小姑娘憋着笑问：“高警官，您对鲁米诺配比也有研究啊？”
高洋一本正经：“身为刑侦新人，需要全方位学习嘛！你说是吧娇姐？”林娇连眼神都欠奉，拿着报告转身就走，背影冷硬如岩石。
林娇去食堂打饭，窗口总是“恰好”排在她后面。端着不锈钢餐盘试图强行拼桌：
“娇姐，坐这儿吧，这块阳光好！”
林娇扫了一眼自己特意选的角落阴影，端起餐盘走向另一桌正在激烈争论案情的几个老刑侦，留下高洋对着阳光里自己孤单的倒影。
高洋甚至还买了据说能舒缓压力（并且散发迷人木质香调）的加湿器，小心翼翼放在他和林娇办公桌之间的过道上。
中午特意拆封，雾气还没喷两分钟，就被林娇手里拿着的最新一份抛尸现场物证清单精准无误地盖上了——“吵。”就一个字，加湿器被无情拔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