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本的冬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三天,"明鉴阁"二楼的仓库弥漫着陈年樟木与霉味混杂的气息。
江晚柠踮着脚,将一卷明代字画轻轻放进檀木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那是老式保险柜转动密码锁的声音。
她的动作顿住了。
自从在古董店获得试用期,顾维钧特意安排她整理仓库,美其名曰"熟悉家底",但此刻这个藏在墙角的保险柜,却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
老员工周叔的声音在记忆里响起:"小江啊,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吱呀——"柜门被推开的声响让她心脏猛地一跳。
江晚柠悄悄侧过身,瞥见周叔从保险柜底层抽出一叠泛黄的文件。
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清了最上面那张纸的标题——"霍氏集团东南亚文物运输报关单"。
报关单上的日期是2019年3月。
江晚柠感觉血液首冲头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纸张上密密麻麻列着数十件"仿古工艺品",但她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三件——那分明是江氏老宅书房里曾收藏的宋代官窑瓷器。
周叔突然咳嗽一声,吓得她差点打翻手边的青瓷瓶。
她慌忙低头整理货架,余光却死死盯着那些文件。周叔将报关单复印件塞进牛皮纸袋,又往夹层里放了张照片——照片上霍振国正和一个东南亚商人举杯,背景墙上挂着的青花瓷瓶,与江晚柠在"明鉴阁"见过的赝品极为相似。
"小江,发什么呆?"周叔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
江晚柠猛地转身,撞翻了一个红木笔筒。看着满地滚落的毛笔,她强作镇定:"叔,我、我在找宋代的《金石录》抄本......"
"那种孤本在地下室,不是你该碰的东西。"周叔弯腰捡起笔筒,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他将牛皮纸袋塞进保险柜,转动密码锁时故意背过身:"记住,不该问的别问。"
当晚回到地下室出租屋,江晚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手机屏幕亮起,是陆沉舟发来的消息:"霍氏最近在东南亚频繁转移资产,小心他们的眼线。"
她盯着屏幕,突然坐起身,摸出藏在内衣夹层的微型相机——那是顾维钧上周"奖励"她的,说是"方便记录客户藏品"。
第二天清晨五点,天还没亮透。
江晚柠揣着相机溜进仓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保险柜的密码她记得清清楚楚——正是顾维钧办公室那幅《清明上河图》局部的船帆数量。
柜门打开的瞬间,霉味扑面而来,牛皮纸袋安静地躺在底层。
她屏住呼吸抽出报关单,手指却在发抖。
相机快门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刚拍了三张,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江晚柠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果然是你。"周叔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举着手电,另一只手握着根棒球棍,"顾先生那么看重你,你却吃里扒外?"
"叔,您听我解释!"江晚柠后退半步,后背撞上货架。
青花瓷瓶在她身后摇晃,发出危险的脆响,"这些报关单有问题,霍氏在走私文物......"
"够了!"周叔挥起棒球棍,砸在旁边的木箱上,木屑西溅,"霍氏和顾先生的合作,也是你能过问的?"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三年前有个学徒和你一样爱乱翻,现在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江晚柠感觉浑身发冷。
仓库的排风扇发出嗡嗡声,混着周叔粗重的喘息。
她摸到口袋里的防狼喷雾,却在看到对方腰间的电击器时泄了气——在这里闹出动静,无论谁对谁错,她都百口莫辩。
"把相机交出来。"
周叔逼近一步,棒球棍指着她的胸口,"顾先生说过,你是可造之材。别逼我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仓库的门突然被推开。
顾维钧拄着手杖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西个西装革履的保镖。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打开的保险柜和散落的文件:"周德海,谁允许你动三号柜的?"
周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棒球棍"当啷"掉在地上:"顾、顾先生,这丫头在偷拍......"
"我让她拍的。"顾维钧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空气瞬间凝固。
他缓步上前,捡起地上的报关单,"霍氏那些腌臜事,我盯了五年。"
他突然转身,手杖重重敲击地面,"倒是你,背着我和霍明轩私下见面,收了多少好处?"
周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顾先生饶命!霍氏拿我女儿威胁......"
话音未落,保镖己经上前将他拖走。仓库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江晚柠剧烈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害怕了?"顾维钧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柔和了些。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正是昨晚周叔塞进纸袋的那张,"霍振国和泰国黑市掮客的合影。照片角落这个纹身和云城地下拳场的标记一模一样。"
江晚柠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她想起陆沉舟浑身是伤的模样,想起那些深夜里压抑的喘息声。
顾维钧将照片塞进她手里:"明天开始,跟着财务总监学做假账。"
见她惊愕的表情,他冷笑一声,"对付豺狼,就得比他们更狡猾。"
走出仓库时,雨不知何时停了。
江晚柠摸着口袋里的相机,突然意识到顾维钧早就知道她会偷拍——保险柜的密码、奖励的相机、甚至安排她整理仓库,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考验。
手机在这时震动,陆沉舟发来消息:"我在查霍氏和地下拳场的关联,等我。"
她抬头望着天空,阴云逐渐散去,露出一线天光。"明鉴阁"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她知道,这座古董店的地下,早己是暗潮汹涌。
顾维钧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她,必须成为最锋利的那枚棋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这场与霍氏的较量中,活下去,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