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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的晨雾还没散，江晚柠攥着皱巴巴的课程表，站在语言学校的铁门前。
生锈的校牌在风里摇晃，"English frants"（移民英语课程）几个字母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运动鞋底碾过满地梧桐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教室比想象中更破旧，墙皮剥落的角落爬着霉斑，塑料椅腿缠着往届学生留下的口香糖。
二十多个不同肤色的人挤在长桌旁，有裹着头巾的中东妇女，穿着花衬衫的南美大叔，还有几个嬉笑着的东欧青年。
江晚柠刚在后排坐下，前排金发女孩突然转头，用夸张的语气指着她的课本："Look! Another ese with 'g-g' at!"（看！又一个带着"中式口音"的中国人！）
哄笑声像冷水浇在头顶。
江晚柠的指甲掐进掌心，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晚洗碗时的洗洁精味道。
老师敲了敲黑板，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推了推眼镜："Wele, everyooday we start with basic pronunciation..."（欢迎大家。今天我们从基础发音开始……）
当轮到朗读课文时，江晚柠的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
"T-tomorrow will be...b-be sunny."（明天将会是晴天。）她听见前排传来窃笑，有人用手机偷偷录像。
老师皱着眉纠正："No, no! 'Tomorrow', the 'r' should be rolled, like this..."（不，不！"Tomorrow"，"r"要发颤音，像这样……）
下课后，江晚柠逃也似的冲出教室。
图书馆的冷气扑面而来，她躲进最角落的隔间，摸出从二手店淘来的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刚才课堂上的朗读声刺得她耳膜生疼——那些扭曲的发音，僵硬的语调，还有背景里刺耳的笑声。
"Tomorrow...tomorrow..."她对着空气反复练习，舌头抵着上颚尝试发颤音，练到舌根发麻。
玻璃窗外，夕阳把图书馆的地砖染成橘红色，管理员第三次提醒闭馆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己经嘶哑。
深夜的卡尔顿公园寂静得可怕，路灯在雾气中晕开朦胧的光。
江晚柠坐在长椅上，膝盖上摊着翻烂的单词本，手机电筒照亮书页。
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她裹紧褪色的外套，开始背诵新学的词组："express one's opinion...participate in...tribute to..."（表达观点……参与……贡献……）
背到第三遍时，一只流浪猫突然跳上长椅。
江晚柠被吓得一激灵，随即掏出兜里的面包渣。小猫歪着头看她，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
"Hello, little guy."（你好，小家伙。）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小猫蹭了蹭她的手背，留下几道浅浅的抓痕。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陆沉舟发来的消息："国内查到霍氏和傅氏更多资金往来记录，你那边学习进度如何？"
江晚柠盯着屏幕，想起白天课堂上的羞辱，眼眶突然发热。
她打字回复："挺好的，老师很耐心。"发完后，又打开录音笔，继续练习被嘲笑过的句子。
第二天清晨，江晚柠提前两小时来到教室。她把课本上的生词全部标注音标，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区分重音。
当同学们陆续进教室时，她正对着窗户练习口语，阳光斜斜地照在她的侧脸，在地面投下倔强的影子。
课堂朗读环节，江晚柠主动举手。
这次她的声音清晰平稳："The development of teology has brought both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科技的发展带来了机遇和挑战。）
教室里一片寂静，老师惊讶地推了推眼镜："Very good, Jiang! Your intonation improved signifitly."（非常好，江！你的语调进步很大。）
下课后，那个金发女孩酸溜溜地说："肯定是提前背好的。"江晚柠没说话，默默收拾书包。
她知道，自己的发音依然带着口音，用词也不够地道，但至少不再害怕开口。
走出教室时，她摸出兜里的录音笔——里面存着127段练习录音，每段都反复听过二十遍以上。
深夜的公园成了她的秘密战场。
她对着星空背诵演讲稿，想象自己站在霍氏集团的发布会现场，用流利的英文揭露他们的罪行；她和流浪猫对话，把生词编成故事讲给它听；她甚至录下墨尔本街头的英文广播，逐字逐句模仿主持人的腔调。
当第三周的课堂测试卷发下来时，江晚柠的分数排在全班第二。
老师在她的试卷上写下评语："Your perseverance is inspiring."（你的坚持令人鼓舞。）金发女孩难以置信地凑过来看，江晚柠冲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释然。
回家的路上，江晚柠路过唐人街的音像店。
橱窗里播放着周杰伦的老歌，她驻足听了会儿，突然用英文对老板说："Excuse me, do you have any English audiobooks?"（打扰一下，你们有英文有声书吗？）
老板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当然有！你想要哪类的？"
夜色渐深，江晚柠抱着新买的《简·爱》有声书走在街头。
耳机里传来标准的英音朗读，她跟着轻声重复，脚步比往常轻快许多。
手机震动，陆沉舟发来消息："澳洲那边的线人说，霍氏正在追查你的下落。保护好自己。"
江晚柠回复："放心，我会变得更强。"
墨尔本的风卷起她的衣角，远处的摩天轮闪烁着五彩灯光。
江晚柠摸出父亲的怀表贴在胸口，金属的凉意让她清醒。
语言这座大山很难翻，但她知道，每掌握一个单词，每纠正一个发音，都是在为回国复仇铺路。
总有一天，她会用这门曾经让她难堪的语言，让所有敌人都听到她的审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