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本的深秋冷得刺骨,江晚柠裹紧从二手店淘来的旧毛衣,抱着廉价尤克里里站在联邦广场的角落。
琴箱打开放在脚边,里面躺着几枚零散的硬币,在寒风中泛着冷清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拨动琴弦,《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旋律混着呼啸的风声飘向路人。
来往的行人行色匆匆,偶尔有人驻足,也是掏出手机拍两张照片就离开。
半小时过去,琴箱里只多了三澳元。
江晚柠的手指冻得僵硬,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洗碗时的洗洁精痕迹,每按一次琴弦都钻心地疼。
记忆突然闪回云城,那时她学的是价值不菲的古典吉他,在豪华音乐厅里演奏,台下坐满鼓掌的名流。
"Hey!You 't be here!"尖锐的呵斥声打断思绪。
几个穿着制服的城管快步走来,其中一人指着她手中的琴箱摇头。
江晚柠慌乱地收拾东西,硬币滚落在地,她蹲下身去捡,额头不小心撞上尤克里里,发出闷响。
"姑娘,往这边跑!"沙哑的喊声从左侧传来。
江晚柠抬头,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冲她招手,他背着巨大的画架,褪色的牛仔外套上沾满油彩。
来不及多想,她抱起琴箱跟着男人狂奔,身后传来城管的哨声。
两人躲进一条狭窄的巷子,男人靠在墙上首喘气:"这帮家伙,每天这个点准时来。"
他抹了把脸上的灰,露出一口豁牙,"我是老周,混了五年街头的老油条。看你也是华人?"
江晚柠点点头,注意到老周脚边的画板——上面画着墨尔本的涂鸦巷,色彩浓烈得像团燃烧的火。"我叫江晚柠......想赚点学费。"
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苦涩。
老周上下打量她,突然咧嘴笑了:"巧了!我正缺个搭档。夜市摊位费太贵,咱俩搭伙,你弹琴,我卖画,赚了钱五五分!"
当晚七点,维多利亚女王市场亮起暖黄的灯串。
江晚柠抱着尤克里里坐在折叠椅上,老周则在旁边支起画架,画布上是未完成的唐人街夜景。
摊位前挂着块手写的木牌:"现场作画 + 音乐表演,10澳元起"。
"这能行吗?"江晚柠小声问。
老周己经开始调颜料,头也不抬:"放心,我在这混了这么久,摸透了老外的喜好。你就弹些中文老歌,越怀旧越好!"
他话音刚落,几个金发女孩被琴声吸引过来,盯着画布叽叽喳喳讨论。
第一笔生意来得比想象中顺利。
一个抱着泰迪熊的小女孩非要老周画她和玩偶的合影,江晚柠趁机弹起《小星星》。
老周的画笔在画布上翻飞,十分钟后,小女孩举着画又蹦又跳,她的母亲笑着付了20澳元。
"看到没?"老周得意地晃着钞票,"艺术就是要抓住瞬间!"
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这儿鱼龙混杂,等会儿要是有人找碴,你就喊我徒弟。"
江晚柠还没反应过来,三个醉醺醺的男人己经晃到摊位前。
"喂,给爷们儿来首摇滚!"为首的男人踢了踢琴箱,硬币撒了一地。
江晚柠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老周却笑呵呵地站起来:"几位老板,我们这是怀旧风。要不这样,我给您画张肖像,保证把您画成电影明星!"
他变魔术似的掏出小镜子,"您看这轮廓,这气质,妥妥的布拉德·皮特!"
醉汉被哄得哈哈大笑,掏出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桌上:"行!画得好有赏!"
老周冲江晚柠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弹起《朋友》。
画布上,老周用夸张的笔法把醉汉画成戴着皇冠的国王,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笑声,摊位前很快排起了队。
收摊时,琴箱和画架都装满了。
老周数着钞票,浑浊的眼睛发亮:"一共287澳元!除去摊位费,咱俩每人能分120!"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创可贴,"你手指都流血了,贴上。"
江晚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伤口不知何时裂开,血珠渗进琴弦。
接过创可贴的瞬间,她想起在云城时,受伤了有佣人照顾,现在却要靠陌生人的善意。
老周己经开始收拾画具,嘴里哼着跑调的《上海滩》:"明天同一时间?我教你画速写,多个手艺多条路。"
回地下室的路上,江晚柠摸着口袋里的钞票。
这些钱够买一周的面包,够交下个月的房租,也让她看到了新的希望。
路过唐人街时,她特意买了份炒面——加了鸡蛋和青菜的豪华版,这是她来墨尔本后第一次吃热乎的饭菜。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陆沉舟发来的消息:"霍氏在澳分公司的财务总监愿意出庭作证,但需要保护。你那边安全吗?"
江晚柠盯着屏幕,想起老周教她辨认城管制服的样子,想起他用画具帮自己解围的瞬间。她打字回复:"我找到了新的掩护。"
夜色渐深,墨尔本的灯火在雨雾中晕染成斑斓的光团。
江晚柠抱着尤克里里,突然觉得这座冰冷的城市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或许,在这异国他乡的街头,她不仅能赚到生存的资本,还能找到反击的力量——
就像老周画布上永不熄灭的色彩,终有一天会照亮她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