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身着各色官袍的朝臣鱼贯而出,低声交谈着方才朝堂上的风波
工部尚书周正与刑部尚书赵严并肩而行,两人皆是实干派,此刻低声交谈。
“周尚书,陛下今日对江南织造局的敲打……意味深长啊。”赵严捋着短须,眼神锐利。
周正冷哼一声:“哼,陈怀任那老狐狸,尾巴怕是要藏不住了!废弃桑园?我看是藏污纳垢之地!”
赵严点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加快步伐离开。
户部尚书陈怀任则面色阴沉地走在最后,几名与他交好的官员围拢过来,低声宽慰。
“陈公,陛下今日只是例行询问吧?不必过于忧心……”一位侍郎小心道。
“例行询问?”
陈怀任声音带着后怕“你没看见陛下的眼神吗?还有那敲扶手的声音……这是在警告!赤裸裸的警告!江南……废弃桑园……该死!定是有人捅上去了!”
“陈公,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江南那边……”另一位官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还用你说!”
陈怀任烦躁地打断,“本官立刻去信!所有尾巴,必须斩干净!还有,吏部和都察院要派人巡视受灾州县?哼,想查我户部?没那么容易!立刻给各地心腹去信,账目都给我做得漂亮点!谁敢在这节骨眼上给本官掉链子,别怪本官翻脸无情!”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匆匆离去,刚才围绕他的官员只能轻叹一声
……
北阳王府,林澈半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比前几日好了些许。
窗外春光明媚,他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双腿的麻木和体内盘踞的寒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处境。
“二公子,京城的太医到了。”老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片刻后,两名身着太医官服、年约五旬的老者在王府管事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提着药箱的医童。
两人面容严肃,向林澈行礼:“下官太医院院判孙立、副院判李明远,奉陛下旨意,前来为二公子诊视。”
苏清秋也闻讯赶来,站在一旁,眼中带着希冀和紧张。
林澈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有劳两位太医。”
孙立上前,示意林澈伸出手腕。
三指搭上脉搏,他的眉头便紧紧皱起。脉象沉迟微弱,几不可察,他又仔细检查了林澈的舌苔、眼睑,尤其是那双毫无知觉、肌肉己有轻微萎缩迹象的双腿,面色沉重。
“二公子所中之毒,‘寒髓引’,霸道绝伦,深入骨髓,侵伐阳气本源。”
“此毒非寻常药物可解,下官观公子脉象,寒毒己深,心脉受损,阳气衰微至极……双腿经脉更是……唉!”他摇了摇头,未尽之言令人心凉。
李明远也上前诊视一番,结果一般无二。
两人低声商议片刻,孙立对苏清秋和林澈道:“下官等会以金针渡穴之法,配合太医院秘制的‘九阳护心丹’,或可暂时压制寒毒,缓解苦楚,延缓其侵蚀速度。但若要根除……恕下官首言,难!难如登天!”
希望再次破灭,苏清秋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强自镇定:“无论如何,请两位太医尽力施为,延缓小弟病痛。”
林澈倒是平静,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个结果:“麻烦太医了。”
就在太医准备施针之际,王府外传来一阵喧哗。
不多时,一名身着宫中内侍服饰的太监在门卫的引领下,手持明黄圣旨,神情肃穆地步入房中。(和太医一起来的,但是先去拜见了镇北王)
“圣旨到!镇北王次子林澈接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苏清秋、太医等人一同跪下。林澈也被老吴扶着,艰难地在床上躬身。
太监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镇北王次子林澈,忠勇可嘉,然身遭奇厄,沉疴难愈,朕心甚悯。念北境苦寒,医药匮乏,难养沉疴。特召林澈入京,着太医院悉心调治。着太医院院判孙立、副院判李明远随行照料。即日启程,钦此!”
“谢皇上隆恩,苏清秋叩首替林澈领旨
林澈低着头,口中谢恩,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进京!
终于来了!
这既在他意料之中,皇帝需要质子,也在他意料之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以“治病”的名义!
一瞬间,无数念头闪过:
太医院!集合天下顶尖名医的地方!或许……真的有一线生机?哪怕只是缓解痛苦,多活些时日也好!薛九针行踪渺茫,这或许是眼前唯一的指望!
但是京城是权力的漩涡中心,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自己这个“废物”二公子,突然被召入京,必然会得到各方势力的关注!秦王(他己知晓部分线索)、甚至其他皇子、朝中敌视父亲的势力,都可能视自己为眼中钉!
陈默他们己先一步入京!这步棋走对了!京城,正是的赌坊、酒肆、码头……那里有他需要的“眼睛”和“耳朵”!皇帝的眼皮底下,或许反而更安全?灯下黑!
此时林山从军营也回到王府,来到林澈房间,“清秋留下,其他人先行退下,”传旨太监和太医等人躬身退出
林山走到床边,声音压得极低
“京城非比北阳,水深浪急,步步惊心。记住,收敛锋芒,谨言慎行!你浪荡之名在外,有时反而是最好的护身符。若遇实在难解之事,陛下或可……有限度地信任他。但记住,天家无小事,帝王心术难测,一切以保全自身为先!”
他顿了顿,眼中带着父亲独有的关切:“为父会继续全力寻找薛九针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传讯于你。你……要好生活着!林家的仇,林家的根,不能断!”他重重拍了拍林澈的肩膀
林澈感受着父亲手掌的温度,心中百感交集。
他抬起头,迎上父亲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虽弱却清晰:“爹,我明白。我会……活着回来。”
他看着父亲鬓角新增的白发,看着一旁的大嫂,林澈的思维如同高速运转的计算机,父亲刚才说的话再结合着前世看过的无数权谋剧和宫斗剧:
质子?棋子? 自己就是皇帝用来牵制父亲、平衡北境的一枚棋子。皇帝可能想治好自己以示恩宠,也可能只是想把自己控制在眼皮底下。关键在于皇帝对父亲的信任还剩多少?对秦王的疑心又有多重?
治病?幌子?太医院是希望,也可能是坟墓。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借“治病”之名行加害之实?必须对太医保持警惕,但又不能完全拒绝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