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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着那片带余温的青色翎羽，指节被碎瓷片划得生疼。
药汁的腥甜混着避瘴散的苦，在鼻尖盘旋——太医院的避瘴散该是艾草混着五倍子的清苦，这股甜腻，倒像极了...蛊虫吸食人血时分泌的涎液。
"姑娘，丁先生熬好药了。"小翠掀帘进来，竹篮里的陶碗腾着热气。
她眼尾还带着晨起被掌掴的红痕，我昨儿瞧见王统领拿藤条抽她手心，就为她多给我添了盏温水。
我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寒意，接过药碗时指尖轻轻一蹭碗沿——果然有层细滑的粉末，是冰片。
可冰片该是用来抑制巫族反噬时的灼痛，此刻却与一缕幽蓝蛊粉搅在一起，在药汁里泛着诡谲的光。
"昭昭今日气色倒好了些。"陆寒舟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他玄色蟒纹大氅扫过门槛，腰间玉牌叮当作响，可我分明看见他袖底露出半寸暗红丝线——那是血咒符的纹路，专用来锁人魂魄的。
我攥紧药碗，喉间涌上股腥甜。
上回被噬心咒反噬时，他也是这样笑着，说要替我渡气，结果在我后颈种下了巫印。
此刻药汁在舌尖发苦，我突然呛咳起来，踉跄着撞进他怀里。
"当心。"他手臂圈住我腰，指腹在我后颈巫印上，"可是药太苦？"
我借着踉跄的力道，袖中银针挑开他左袖。
果然，内侧用人血画着盘丝咒，咒心处还粘着半片凤凰翎羽——和他方才留下的那片，纹路分毫不差。
"王爷的袖扣松了。"我退开两步，将银针藏进指甲缝里，"方才撞得疼，想喝口参汤压惊。"
话音未落，刘嬷嬷端着鎏金托盘进来。
她银霜般的鬓角别着朵白绒花，是守丧人才戴的样式。
目光扫过我脖颈时顿了顿——那里前日被金焰灼烧出的凤凰烙印，此刻正泛着淡金色。
"摄政王特意备了九转还魂汤。"她将汤盏放在案几上，青瓷盖碗磕出轻响，"得在戌时三刻服下，最是补元气。"
我伸手按住她手腕。
老嬷嬷的皮肤像风干的陈皮，可脉门处跳得极快——是惊。
她袖口露出半截结印，是佛门的"不动明王印"，我在慧空大师的经卷里见过。
"嬷嬷可认识慧空大师？"我加重指力，"他前日说，见过个戴白绒花的故人。"
刘嬷嬷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茶盏在她掌心晃出裂纹。"姑娘说的是...金山寺的老和尚？"她声音发颤，指节捏得泛白，"老奴不过是替夫人抄过几日经。"
"那便好。"我松开手，"劳烦嬷嬷把汤温着，我稍后再用。"
刘嬷嬷退下时，裙角扫过门槛发出沙沙声。
我盯着她背影，想起七年前沈家灭门夜，有个戴白绒花的妇人从偏门跑出去——当时我躲在梁上，看见她袖口也有这样的结印。
"姑娘，茶。"小翠的声音惊碎我的思绪。
她端着茶盘的手在抖，青瓷盏托"当啷"掉在地上。
茶水溅湿我鞋袜时，她突然跪地擦地，发丝垂落遮住脸："后院地窖的铜门...每夜子时会有金铁声。"
"叮——"铜锣声从门外炸开。
是王统领巡夜的信号。
他的雁翎刀擦得发亮，刀鞘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小翠，又偷懒？"
我眼前一黑，软软栽倒。
小翠惊呼着来扶，我趁机拽住她脚踝，用指甲在她掌心划——寅时三更，是我们前日约好的暗号。
她指尖微微蜷起，回了个"好"字。
深夜的风裹着血瘴气灌进窗缝。
我蜷在锦被里装睡，听见窗棂轻响——是丁翁。
他身上带着苦参和尸油混合的气味，我闭着眼都能闻出，这是常年接触蛊虫的人才有的味道。
"凤凰血脉最惧反噬。"他将一枚青鸾玉佩按在我心口，玉质冰得刺骨，"但若强行融合巫王血脉..."
话音未落，他突然掐住我脖颈。
这老东西看似清瘦，指力却像铁钳，我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
可他袖中飞出的赤蛊刚触到我皮肤，便"嗤"地烧成灰烬——我的凤凰烙印正泛着金光，将蛊毒一丝丝吞噬。
"你早知道？"丁翁瞳孔骤缩，"你当真以为，我算不准巫王会选你做祭品？"
我猛地睁眼，反手扣住他手腕。
他腕间戴着串人骨念珠，每颗骨头上都刻着血咒："慧空说过，巫族要的是凤凰的命，不是魂。
丁先生替巫王养了二十年蛊，该知道强行献祭会怎样吧？"
丁翁的脸瞬间惨白。
他甩开我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的药碗。
药汁溅在地上，腐蚀出个焦黑的洞——原来那碗"疗伤药"，根本是化骨蛊的引子。
寅时三刻，我借着更衣的由头，从小翠枕头下摸出铜钥匙。
后院的青石板被露水打湿，我贴着墙根走，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血瘴虫的嗡鸣。
铜门藏在老槐树下，门缝里渗出的黑雾沾在手上，像团化不开的墨。
推开门的刹那，腐肉味和蛊香扑面而来。
密室中央摆着上百口青铜鼎，每口鼎上都刻着血咒，鼎中黑雾翻涌，隐约能看见里面泡着的...人手、眼珠，还有半张带鳞片的脸——和陆寒舟胸口的逆鳞纹路一模一样。
祭坛上的玉匣泛着幽光。
我刚触到匣盖，便听见头顶铁链破空声。
王统领的雁翎刀抵住我后颈，刀锋凉得刺骨："沈医正倒是好本事，能让两个棋子都为你卖命。"
"王统领的刀，可比丁先生的蛊快多了。"我盯着玉匣上的纹路——和我脖颈的凤凰烙印严丝合缝，"这匣子里，装的是巫王的命魂吧？"
他没说话，刀尖却往我皮肉里压了压。
我能听见自己脉搏在耳边轰鸣，突然想起今日庆功宴上，陆寒舟要当众宣布我为"凤凰圣女"。
玉匣在指尖发烫。
我望着匣盖上蜿蜒的血咒，突然笑了——等明日宴厅里，我若扯开衣襟...
"带走。"王统领的声音像块冰。
两个护卫架起我时，我袖中那片青色翎羽突然发烫。
陆寒舟的余温透过翎羽渗进皮肤，我望着密室里飘着的黑雾，在心里默念：陆寒舟，你要的凤凰之力，我给你。
但你的秘密...
明日，便由我来揭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