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鎏金烛台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文武百官的寒暄声像黏在绸缎上的蜜,甜得发腻。
我攥着袖口的手指早被指甲掐出月牙印,陆寒舟就坐在主位上,玄色蟒纹大氅垂落至地,目光扫过来时,我喉间突然泛起昨夜密室里腐肉的腥气。
"今日宣布凤凰圣女。"他端起酒盏,琥珀色的酒液映着他眉骨的阴影,"沈医正。"
我猛地起身,瓷杯砸在案几上发出脆响。
满殿目光唰地扎过来,我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破肋骨的声音——这是唯一的机会,若再等他将"圣女"的名号烙进所有人心里,我连喊冤的力气都剩不下。
指尖勾住衣襟系带的瞬间,后颈的凤凰烙印突然灼烧起来。
那是昨夜在密室触到玉匣时种下的疼,此刻顺着血脉往上窜,我咬着牙扯开半幅衣襟,锁骨下方的金红纹路正渗出黑血,像被墨汁浸过的凤凰,翅尖滴着毒。
"各位大人可曾见过这种巫纹?"我的声音在发抖,却故意扬得很高,"这是巫族血祭的标记,用来锁死献祭者的命魂!"
玉匣被我甩向主位。
陆寒舟伸手接住时,匣身与他掌心的逆鳞纹路同时亮起红光。
殿外突然传来铁器相撞的脆响,王统领带着护卫鱼贯而入,每个人腰间都缠着血咒符,符纸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紫。
"好个沈医正。"陆寒舟着玉匣边缘,嘴角还挂着笑,可眼底的冰碴子快扎破人,"当年巫族献祭天女时,那姑娘跪在祭坛上哭着喊'我要活',你猜怎么着?"他突然将玉匣砸在我脚边,"她的魂被封在这匣里,如今轮到你了。"
"老奴等这一天二十年了。"
刘嬷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我转头时正看见她抬手砸碎廊下的汉白玉柱,碎瓷片里飘出张金箔符纸,符上的梵文突然活了般窜起来,金光裹住我的肩膀,像道烫人的火墙。
"慧空大师说过,巫蛊最怕佛门无相印。"她枯瘦的手按在胸口,眼眶红得要滴血,"当年沈家灭门那晚,是老奴抱着小主子从火场里爬出来的——"
"闭嘴!"陆寒舟的指节掐进我脖颈,他腕间的骨珠硌得我生疼。
金符在他掌心碎裂成星子,他额角的青筋跳得吓人,"你以为自己是羔羊?
不过是我养了十年的药引!"
殿外突然响起秦无涯的阴笑,那笑声像根针,首接扎穿了鎏金殿的飞檐。
王统领的护卫们同时捂住心口,腰间的血咒符烧得噼啪响,他们的眼睛慢慢变成浑浊的灰,指甲长得能刺破掌心。
我趁机调动凤凰之力,可刚运起半分,陆寒舟的手掌就按在我心口。
他的体温烫得惊人,掌心的逆鳞纹路隔着布料刺进我肉里:"你每活一秒,都在吸我的巫血。"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反悔?
我望着那些失去神智的护卫举起刀,刀刃上沾着的血珠正滴在青石板上,像极了七岁那年,我跪在沈家祠堂前,看着阿娘的血渗进砖缝的样子。
我突然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涌进嘴里。
趁陆寒舟愣神的刹那,我抓住他后颈将血抹在他唇间。
两股滚烫的血在唇齿间交融,我看见他眼底的巫纹突然炸开,而我后颈的凤凰虚影正从皮肤里钻出来,金红的羽毛扫过他的脸。
"你疯了!"他咳着黑血后退,胸口的巫纹开始溃烂,"这会要了我们的命!"
"那就一起死。"我抽出袖中那片逆鳞,那是昨夜从他密室偷来的,"至少死在彼此怀里。"逆鳞刺进他溃烂的巫纹时,他的血溅在我脸上,烫得我睁不开眼。
最后一道血咒符炸裂的瞬间,我听见"咔"的一声。
陆寒舟胸口的巫纹正在裂开,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金红纹路——和我后颈的凤凰烙印一模一样。
"沈昭雪!"秦无涯的黑雾己经裹着傀儡冲进殿门,他的声音混着血瘴虫的嗡鸣,"把凤凰之力交出来,我饶你全尸!"
我摸出那支青色翎羽,是陆寒舟前日塞给我的,说"留着保命"。
此刻翎羽在我掌心发烫,我咬着牙刺进自己心口。
鲜血顺着翎羽往下淌,金红的火焰突然从伤口窜出来,烧得那些黑雾滋滋作响。
"王统领!"我扯着嗓子喊,看见他还攥着刀站在门口,"带家眷从密道走!"
火焰烧得我几乎要昏过去,恍惚间有双手将我拽进怀里。
陆寒舟的体温比火焰还烫,他的血混着我的血,在我们之间凝成个血色漩涡。
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说:"昭雪,别睡......"
金焰熄灭时,殿里只剩下焦糊味和粗重的喘息。
我勉强睁开眼,看见陆寒舟胸口的巫纹彻底褪成了凤凰纹路,和我后颈的印记严丝合缝。
他的手指还扣着我手腕,体温却在一点点往下掉。
殿外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我撑着他的肩膀抬头,看见秦无涯的黑雾里,露出半张腐烂的脸——那是昨夜密室青铜鼎里,泡着的带鳞片的脸。
陆寒舟的手指突然收紧,在我耳边低笑:"看来......我们的麻烦,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