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人的手搭上云昭雪的肩,五指冰凉,像死了一整夜的尸。
“你该回来了。”她轻声说,声音和云昭雪一模一样,只是尾音带着点太子妃的腔调,黏腻如蜜。
云昭雪右臂的骨纹彻底崩裂,碎骨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肉——金线在皮下蠕动,像是活物。她猛地后撤,骨舟却在这时“咔嚓”一声裂成两半,冰冷的湖水瞬间漫上来,灌进靴筒,刺得脚踝生疼。
“跑什么?”棺中人笑了,嘴角一点点裂开,像被剪刀剪过,一首咧到耳根。“你不是一首想知道,为什么龙鳞臂会选你吗?”
湖水突然沸腾。
上百口棺材同时震颤,金线如蛇群窜出水面,在半空织成一张巨网。云昭雪踩着沉船的残骸跃起,一把抓住最近的那根线——触手的瞬间,记忆碎片炸进脑海:
- 血月下的祭坛,太子妃跪在青铜棺前,怀里抱着个婴儿。那孩子右臂覆满龙鳞,哭声响亮。
- 药王谷的地牢,三百个少女被铁钩吊起,谷主挨个剜下她们的泪痣,塞进青铜小棺。
- 她自己,被按在冰棺里,金线一针针缝进皮肉,太子妃的声音在耳边轻喃:“宁儿需要一具完美的容器……”
“啊——!”
云昭雪猛地甩开金线,掌心被灼出焦黑的痕迹。棺中人己经站在她面前,嫁衣下摆滴着水,赤足踩在浮冰上,每走一步,冰面就腐蚀出漆黑的脚印。
“你以为李长宁为什么护着你?”她伸手抚上云昭雪的脸,指甲刮过泪痣,“因为你是我失败的作品里……最像人的一个。”
话音未落,云昭雪一拳轰向她面门!
拳头穿透了嫁衣,像打进一团雾气。棺中人的身体扭曲变形,金线从七窍钻出,反缠住云昭雪的手腕,线头刺进皮肉,疯狂吮吸鲜血。
“没用的。”她轻笑,“你杀不了‘自己’。”
冰湖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身。云昭雪余光瞥见湖底亮起两盏金灯——是初代阎罗的眼睛,他正在苏醒。
岸边,李长宁的左眼彻底变成了金色。
金线从眼眶爬出,顺着脖颈往心口钻,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纹路。他单膝跪地,骨刃插进冻土,黑血顺着刃身往下淌,在雪地上蚀出焦黑的坑。
“判官大人,您这身子……撑不住了吧?”
药王谷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长宁没回头,听脚步声,至少二十个绿袍人围了上来。最前面的那个掀开兜帽,露出张拼凑的脸——左眼是谷主的,右眼却是颗金珠子,嵌在别人的皮肉里。
“谷主呢?”李长宁哑声问。
“我就是谷主。”绿袍人咧嘴一笑,金牙闪闪发亮,“每一任都是。”
李长宁突然暴起,骨刃横扫,最近三个绿袍人的头颅飞上半空。没有血——脖腔里涌出的是金虫,振翅飞向冰湖方向。
“没用的!”谷主腹腔震动,声音带着癫狂的笑意,“百棺己开,初代大人马上——”
话没说完,李长宁的左手猛地插进自己心口,硬生生扯出半颗跳动的心脏。黑血喷溅,心脏表面布满龙鳞纹路,最中央嵌着半枚铜钱——是小翠的。
“你以为……我靠什么活到现在的?”他咧嘴一笑,满嘴是血。
心脏离体的瞬间,所有绿袍人同时僵住。他们的皮肤开始龟裂,像干涸的陶俑,金虫从裂缝里钻出,疯狂扑向那颗心脏。
李长宁却松了手。
心脏坠地的刹那,冰湖炸起滔天巨浪!
金线突然松动了。
棺中人猛地转头看向湖岸,金色瞳孔骤缩:“你疯了?!那是你的——”
云昭雪没给她说完的机会。
她一把攥住缠在腕上的金线,借力前冲,额头狠狠撞向棺中人的脸!
“砰!”
这一下实打实地撞上了。棺中人踉跄后退,鼻梁断裂,黑血顺着下巴往下淌。她摸了摸脸,突然笑了:“有意思……你比我想的狠。”
云昭雪喘着粗气,右臂新生的皮肉下,金线正在疯狂游走。她看向湖岸——李长宁的身影己经消失在雪幕里,只剩那颗心脏躺在冰面上,被金虫啃噬得千疮百孔。
“他活不成了。”棺中人轻声说,“半颗心喂了百目煞,最多撑半柱香。”
云昭雪突然笑了。
“半柱香?”她抹了把脸上的血,“够杀你了。”
她冲向棺中人,这次没再用拳头——而是一把抱住她,纵身跃向主棺!
“你干什么?!”
棺中人终于慌了。她挣扎着,金线疯狂刺进云昭雪的后背,却无法阻止两人一起坠向棺内。
“你不是要我‘回来’吗?”云昭雪在她耳边说,“那就一起。”
青铜棺盖“轰”地闭合。
黑暗吞没一切的瞬间,云昭雪听见了小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剪脐带……”
她摸到了那把插在后腰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