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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前的陆野，陈阿七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和他曾经遇到的那个人完完全全不同。虽然，一开始陈阿七主动接近陆野，的确存了些私心，是看中了他腕上那个损坏的腕扫里可能存有的、来自外界的“资料”或者技术信息。他想着，若是能从陆野这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或许能改善一下自己的处境。
但几天的接触下来，陆野的单纯、勤奋以及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善意和感恩，一点点地瓦解着陈阿七内心的壁垒。这小子，虽然来历不明，但眼神清澈，没有那些底层常见的狡诈和算计。他会因为学到新知识而兴奋，会因为自己的一点点帮助而真心感谢，甚至会因为担心打扰自己休息而刻意放轻手脚。
陈阿七看着陆野那双带着期盼和忐忑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感动是真的，犹豫也是真的。收一个徒弟，意味着责任，意味着要倾囊相授，也意味着再次将自己的信任交付出去。他真的能再冒一次险吗？
“小子，你知道拜我为师，意味着什么吗？”陈阿七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放下了酒杯，神情严肃起来，“我教你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拾荒技巧，是些在垃圾堆里刨食的本事。这行当，苦、累、脏，还没什么社会地位，甚至时常要冒着风险。你确定要学这些？”
陆野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神坚定：“七哥，我确定！这些天我跟着您，学到的东西比我过去几年在书本上看到的还要多，还要实用！而且，我觉得，能凭自己的本事，从别人眼中的废物里找出价值，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我不怕苦，不怕累，我以前的生活，比这行当，苦多了、累多了、脏多了，更没什么社会地位，那又怎样，能糊口，养活的了自己，甚至如果加上技术的加持，甚至还养活的了别人的话，这行业就顶好的行业！”
陆野的语气越来越坚定，眼神灼灼地看着陈阿七，“七哥，我想跟着您，不光是学本事，更是学您这份从垃圾堆里也能活出人样的韧劲！您肯教我吗？”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七哥，我知道您可能有顾虑。但我陆野可以对天发誓，只要您肯教我，我一定用心学，绝不辜负您的期望，更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您的事情！”
少年的誓言掷地有声，目光灼灼。
陈阿七沉默了，他看着陆野那双清澈却饱含风霜的眼睛，听着这番首白又带着几分阅尽世事的话，心头猛地一震。这小子……他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对“活着”的理解，让陈阿七感到一丝共鸣。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盯着陆野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那张硬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仿佛卸下重担般的笑意。
“你小子，有种。”陈阿七沙哑地说道，“好，既然你小子不嫌弃我这个老破烂，那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行当的规矩多，也危险，学不学得会，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你自己。别到时候吃不了苦，哭着喊着要走。”
陆野闻言，激动得眼圈发红，声音都有些颤抖：“师父！”他当即双膝跪地，没有丝毫犹豫。陈阿七看着他郑重的模样，默许了。陆野“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目光灼灼：“师父在上，受徒儿陆野一拜！”旋即，他拿起酒瓶，恭敬地给陈阿七斟满酒，双手奉上：“师父，徒儿敬您！”陈阿七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沉声道：“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陈阿七的徒弟了。起来吧。”
酒劲渐渐上涌，混杂着拜师成功的巨大喜悦，让陆野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回到陈阿七给他安排的简陋却干净的隔间，他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胸腔里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此刻正因为“师父”这两个字而重新变得滚烫。他终于，又不是一个人了。
这种巨大的喜悦和突如其来的归属感，让他迫切地想找个人分享。陈阿七己经睡下了，他不想去打扰。思来想去，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时不时会冒出来的，小明同志。
“小明？小明同志你在吗？”陆野在脑海中尝试着呼唤。今晚的他，因为那几杯酒的缘故，胆子也大了不少，语气也比平时随意了许多。
【在。】冰冷的机械音一如既往地响起。
“嘿嘿，我跟你说个事儿，天大的好事！”陆野咧着嘴笑，眼睛亮晶晶的，像淬了星光，“我拜师了！我有师父了！就是七哥，陈阿七，他答应收我做徒弟了！”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处理这个信息。
陆野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了下去，酒意上头，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有些收不住，语气也比以往纯真了许多，真诚了许多：“你知道吗？我特别高兴。真的，特别特别高兴。除了成功拜到了师父，能学到真本事，我更高兴的是，我好像……好像终于又有了个亲人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怅然。
“我以前……我以前命不太好。”陆野的眼神有些迷离，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很小的时候，我爸就没了。我妈……她后来改嫁了，也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是爷爷奶奶把我拉扯大的，他们对我可好了，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我。可惜，他们也没能陪我太久，在我高中毕业前，就都走了。”
“后来啊，高考我也没考上，就一个人瞎混。打零工，被骗，进工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都过过。那时候就觉得，这世上怎么就我一个人这么倒霉呢？连个能说句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在工地上，那些工友，大家都是出来卖力气的，萍水相逢，谁又会真的关心谁呢？首到……首到我出了事，来到这里。”
“七哥他，虽然一开始看着凶巴巴的，说话也不太好听，但他其实是个好人。他肯教我东西，肯带着我，现在还愿意收我做徒弟……你知道吗？刚才磕头的时候，我喊出那声‘师父’，我差点就哭出来了。就觉得，真好，我陆野，又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