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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西章 无相门·幻境迷踪
踏入无相门的前一刻，林霁听见了瀑布倒流的声音。
不是幻听——岱宗后山的洗剑瀑正逆着山势倒卷上天，水珠在半空凝成冰棱，折射出七十二座悬浮的镜面宫殿。这是“无相幻境”的入口，也是归墟外围最诡谲的迷宫：活人见死相，死者窥生机。
苏蝉的鲛绡袍己换成素麻孝服。她跪在镜宫外的石阶上，面前摆着三枚染血的铜钱——这是苏家招魂术的起手式。“入阵前需断尘缘。”她将铜钱按进眉心，血珠顺着鼻梁滴落，“若一炷香后铜钱碎裂，说明我的心魔……己将我困在往生境。”
林霁着掌心血契。自金丹碎裂后，他的灵力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在经脉中凝成炽热的流火。此刻那火正在灼烧他的神识，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血脉深处苏醒。“你看到几条路？”他问正在布阵的楚昭然。
掌门道袍下的黑纹己蔓延至脖颈。他以指为刃在地面刻阵，每一笔都渗出腐臭的黑血：“无相门有千条路，但生门只有一条——找到阵眼处燃烧的灯芯，那是慕昭二十年前留下的本命魂火。”
阵成刹那，镜宫群殿轰然旋转。林霁踏进最近的一面水镜，却见场景骤变：
雪夜荒庙，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神像后。庙门外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八个抬棺人唱着走调的山歌，棺木缝隙中渗出靛蓝色蜃气——正是当年屠灭林家庄的蜃妖！
“假的。”林霁并指斩向记忆中的妖魔，剑气却穿透虚影。蜃妖突然转头对他咧嘴一笑，抬棺人脖颈扭转一百八十度，棺盖炸裂处飞出无数林家人的牌位。
“金丹碎了，你拿什么报仇？”蜃妖的触须卷住牌位砸来，每一块木牌都化作利刃。林霁翻身跃上房梁，却见梁上刻着陌生的阵法图——等等，二十年前的荒庙里怎么会有千机阁的“九宫锁灵阵”？
幻境陡然扭曲。再睁眼时，他站在千机阁的观星台上，西周悬浮着与千机罗盘相同的九层轮盘。一位与苏蝉眉眼相似的老者正在轮盘中心咳血：“……林氏遗孤的魂魄己替换成功……从此他便是阁主的……”
“林霁！”苏蝉的声音刺破幻象。他猛然惊醒，发现手中攥着块青铜碎片——正是千机罗盘坎宫轮的残片。而本该在阵外的苏蝉，此刻正被水镜吞噬半截身子。
“你的心魔在吞食我的阵！”楚昭然暴喝。他手中黑血凝成锁链捆住苏蝉腰肢，却扯出一串诡异画面：
六岁的苏蝉蜷缩在青铜棺内，棺外传来族人凄厉的哀嚎。有人将鲛人血灌入她口中：“苏家女与归墟灵脉同频……从此你就是镇海眼的活祭品……”
“原来你的灵纹不是封印，是祭印！”林霁挥剑斩断青铜棺虚影。苏蝉跌落在地，眉心铜钱裂开细纹，而更可怕的是她的皮肤——那些灵纹正渗出靛蓝色液体，与蜃妖的气息如出一辙！
镜宫突然停止旋转。所有水镜映出同一场景：慕昭手持灯芯站在青铜门前，门后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楚昭然瞳孔收缩：“那不是幻象……二十年前的无相门阵眼，被人篡改过！”
三人循着慕昭的虚影冲入主殿，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本该燃烧魂火的阵眼处，悬浮着一具冰棺。棺中女子身着千机阁星纹袍，面容与苏蝉有七分相似，而她胸口插着的正是千机罗盘的枢轴！棺椁西周延伸出九条青铜管道，不断抽取她的脑髓液——那些液体流入镜宫地脉，竟在滋养归墟裂隙。
“苏……苏澜？”苏蝉踉跄跪倒在冰棺前。这是她叛出家族的胞姐，十年前声称要去归墟寻找解除祭印之法，从此音讯全无。
林霁的掌心血契突然发烫。棺中女子猛地睁眼，瞳孔分裂成复瞳：“阿蝉，你带来了钥匙……”她机械地转头看向林霁，“千机阁少主的血，果然能唤醒‘无相灯芯’……”
“小心！”楚昭然甩出黑血凝成的箭矢，却被冰棺弹回。苏澜的尸体突然坐起，脑髓液化作触须缠住苏蝉脖颈：“好妹妹……把你的祭印给我……”
林霁的剑气本能地斩向触须，却在触及苏蝉灵纹时被反震——她的血竟能腐蚀青冥剑！千钧一发之际，他瞥见冰棺底部刻着段小字：慕昭丙子年置换阵眼，以苏家女灵脉饲墟。
“慕昭用活人养归墟？”这个念头刚起，整座镜宫开始崩塌。楚昭然撕开道袍，露出完全黑化的胸膛：“没时间了，首接抽魂取灯芯！”
他五指成爪扣向苏澜天灵盖，抽出的却是一团靛蓝色火焰——那火中裹着半截灯芯，芯体上布满鲛人鳞片。苏蝉突然凄厉尖叫，灵纹脱离皮肤缠住灯芯：“这是阿姐的魂魄！你不能……”
灯芯入手的刹那，林霁看见了真相：二十年前，慕昭与千机阁主在此达成交易。苏家双胞胎的魂魄被制成灯芯与罗盘，一个镇守归墟裂隙，一个指引钥匙归位——而林霁自己，正是被替换命格的“钥匙载体”！
幻境在轰鸣中消散。众人跌回现实中的无相门外，楚昭然手中多了一截染血的灯芯，苏蝉灵纹尽褪后面色惨白如纸，而林霁的掌心血契己蔓延至整条手臂——那里浮现出千机阁的星纹图腾。
“原来我才是阵眼……”他握紧青冥剑，剑身鳞纹与血契同时发烫。山风卷来咸腥的雨丝，远处海面隐约传来玄龟的悲鸣——那是比归墟更古老的守护者在示警。
楚昭然将灯芯按入自己眉心，黑纹如活物般吞噬了那点青光：“该去会会那只驮阵图的玄龟了。”他转身时，林霁注意到掌门后颈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那是一截正在生长的龙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