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士的视角中，她正在努力营造自己“拼命工作以在物质上加倍弥补对懂事女儿的亏欠”的单亲妈妈的形象。

　　毕竟以弦卷唯的身份竟然想从她身上了解到与他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长崎素世的信息，这实在是超出了长崎女士身为一个正常人类的脑回路。

　　心照神交的互动交流间，除了长崎女士努力营造的个人形象，“厨艺很好会给母亲做|爱吃的炖菜、按摩起来很舒服、寡居而懂事得让人心疼”的长崎素世形象也在一个个细节的补充间逐渐起来。

　　长崎女士说着说着，眼圈略有些发红：“我在家庭的陪伴上亏欠了女儿太多，已经注定无法弥补回来，只能努力工作来给她更好的生活条件。”

　　弦卷唯认同地点点头：“母爱，果然很伟大。长崎桑的家所处的地段，虽然印象有些模糊，但我记得那边高层复式的月租金好像大致是三百到五百万円的水平？还要负担女儿在月之森这所贵族学院的学费和日常开销……很了不起呢。”

　　“即使长崎桑身为总助收入可观，供应女儿在月之森这样名流贵女云集的地方，也是很重的负担吧。如果长崎桑突然失业，哪怕只是收入水平大幅下降，对经年累月高强度工作的长崎女士或许可以忍受，但女儿已经渐渐适应的优渥生活恐怕会一下子崩塌吧？”

　　“这么懂事的孩子，大概不会苛责长崎桑，而且还会安慰你没关系，只要家人在一起就好……但从准富家小姐的生活水准一下子重新跌落回普通中产，恐怕心理上的落差会非常严重，很长时间都无法适应呢。”

　　弦卷唯很是“理解”地说道，餐桌对面的长崎女士伸手擦拭了下有些的眼角，用在面对下属时从未显露的脆弱姿态轻轻点点头。

　　“有前两年变现的高管持股的积蓄，我会尽一切可能供女儿住在原本的住所读完高中的，只是如果她对未来的大学和人生有什么追求，恐怕我就无法再支持她……”

　　说着，长崎女士微红着眼看向弦卷唯。

　　弦卷君问了这么多，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人，应该可以理解这份总助工作对她的必要性，不会再动把她赶回家庭的心思了吧？

　　她可是还有一个过着千金小姐生活的女儿要养啊！

　　对于弦卷唯这样身份的人会对自己的私生活关心这么多，在长崎女士看来或许存在提醒敲打她的意思，但如果要说他要借此拿捏乃至潜规则自己……

　　那就太猎奇了！

　　果然，弦卷唯很是宽和地安慰道：“长崎桑的现状，我已经充分理解了。其他人不仅没有长崎桑这样卓越的能力，连工作的动力都比不上长崎桑。”

　　“但，我还是想要请长崎桑暂时回归家庭。”

　　诶？

　　长崎女士浑身如坠冰窖。

　　难道……自己这样“辛苦带娃拼命工作”的人设不仅没能激起对方的同情，反而让他像某些很恶劣的人那样起了毁灭美好事物的欲念？

　　不，以自己多年的职场生涯，对方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恶劣的人，一定不会的……

　　“长崎女士。”

　　弦卷唯突然切换的称呼让心慌意乱的长崎女士一下子绷直了脊背。

　　“一家会社发展到如此规模，经济上有些说不清的问题是难免的，我们对此都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在你被提拔到总助的这几年，因为会社发展态势良好，只要坏不了大事，有些问题大家也暂且就当看不见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会社的业绩已经没什么扩张空间，正常来说这时候就该清理内部积弊了。”

　　弦卷唯看起来笑吟吟的，但长崎女士感到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下来。

　　她自问兢兢业业工作这么些年，绝对没有违规的操作和收入，但如果投资机构和董事会决定开始自我折腾，这并不构成足以安稳自保的理由。

　　“贵社这些年累积下来的积弊和旧账，趁着现在市场几乎瘫痪，清理一番是很正常的操作，董事会几乎全部的票数都听我指挥，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长崎女士小心翼翼地道：“弦卷君……我也理解您所说之事的必要性，完全支持您的决定，只是会社现在很多人也人心惶惶，还请……不要一下子抽断会社的脊梁。”

　　然后，她看见弦卷唯用那副和善的表情说出了很吓人的话。

　　“如果不小心用力过猛，那会社解散也就随它了，练手有成功有失败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的。”

　　弦卷唯的确是在讲述事实，如果他因为胡乱折腾让长崎女士供职的会社解散，情况的并不会比巨型房地产集团的公子把一家罗森便利店开倒闭更严重。

　　“排在长崎女士您后面两天还有八家财务问题比较严重的会社要来汇报财务状况，出于国情和责任，即使会社因为人事调整经营混乱而解散，我也会用并购等方式为普通社员托底……但会社高管就未必了，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能在大型会社做到高管的谁会一点问题没有呢？”

　　“所以，长崎女士……”

　　弦卷唯认真地看向对面好像年龄只有二十七八的女性，后者坐直身子应声道：“是！”

　　“有另一家主营跨境电商衍生服务的会社内部的管理混乱已经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其管理层已经上了财团本次的必杀名单，准备全部调任或解雇诉讼。”

　　“长崎女士，你这些年的工作态度和能力都无可指摘，但贵社的社长也没什么重大问题，从资历和需求的角度来讲，大概未来至少十年你的职务都不会得到提升。”

　　“所以我准备调任你去当这家会社的社长，反正情况已经不会更坏了。薪资……如果按原本的情况计算，不计配股分红，大概是你现在的三倍吧，董事会做好了耐心等待至少三年情况改善的准备，三年后该社的市占率、营收等主要指标不得低于当前水平，否则你便让贤去当该社的总助吧。”

　　“在霓虹，你也明白空降管理层这种事在平常是比较犯忌讳的事情，虽然会社高层不会存在反对你的声音，但是否能最终平稳落地，还要看你自己的能力。”

　　“所以，长崎桑，如果你接受任命，今天回家就可以准备交接总助的工作了，一周后前去上任。相关公司资料稍后会有人发到你的邮箱，不用担心，他们的主营业务你原本就经常打交道，否则也不会挑中你承担任命。”

　　长崎女士虽然尽力维持着自己处变不惊、可堪大任的形象，但还是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胸脯明显地起伏着。

　　她好像被人从名为“失业”的地狱门口一屁股踹到了云霄之上，身体中仿佛有数道电流涌过，身体的同时面色微微泛红。

　　至于拒绝任命、选择留在当前总助的位置什么的……

　　还真有人会把这当成可选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