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帝国统计局的铜制大门在身后沉重地闭合,陈慕(威廉二世)的军靴踏过大理石地面,回声在挑高七米的档案厅内层层荡开。统计局长恩斯特·恩格尔佝偻着背脊推开橡木柜门,发黄的羊皮纸卷轴在晨光中扬起细小的尘埃,露出下面墨迹簇新的钢产量报表——1898年德国钢铁总产量803万吨,这个数字比去年增长17%,比英国高出120万吨,相当于法国和俄国的总和。陈慕的指尖在"鲁尔区"三个字上停顿了一秒,那里新建的二十七座西门子马丁炉正将夜空烧成永昼,熔化的铁水映红了半个西欧的天空。
帝国银行的黄金储备报告压在钢铁数据下方,汉斯用戴白手套的手指翻开扉页,金马克与英镑的兑换率曲线像一把出鞘的军刀般陡然上挑。三年前还深陷国债泥潭的德国财政,此刻正以每月200万马克的速度吞噬着伦敦金属交易所的铜期货——这些被克虏伯公司转化为潜艇螺旋桨的红色金属,最终变成英国海军部保险柜里那些标注"水下威胁等级:极高"的机密文件。窗外的施普雷河上,满载褐煤的驳船正驶向新落成的合成氨工厂,巴斯夫公司的烟囱群在柏林天际线上竖起化学工业的墓碑,哈伯博士实验室里那台原型机每天生产的硝酸盐,足够制造三十吨让法国人夜不能寐的TNT炸药。
基尔港的咸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将北海地图上的红色图钉吹得微微颤动。提尔皮茨的潜艇舰队图标己经覆盖了整片波罗的海,而英国皇家海军最新的造舰计划书被钉在角落,上面用铅笔潦草地批注着"预算不足——削减两艘战列舰"。陈慕的目光扫过汉堡-美洲航运公司的运力增长表,1900年预计吨位将突破200万——这个数字在原历史中要等到1913年才能实现,但摩根财团在里斯本的失败让大西洋航线突然空缺出宝贵的运力空间。此刻在威廉港的干船坞里,十二艘伪装成货船的武装商舰正在加装隐藏式炮座,它们的船籍文件上赫然印着"民用渔业考察船",但法国海军情报处偷排的底片显示,这些船只的龙骨强度足以承受203毫米舰炮的后坐力。
鲁尔区的煤矿巷道在地图上蜿蜒如黑色血管,西里西亚新发现的露天矿脉用红铅笔圈出,旁边标注着法国地质勘探队活动的日期。陈慕突然想起上周柏林工业大学实验室里,能斯特教授演示的铝热剂如何将生铁熔成赤红浆液——3000摄氏度的高温足以烧穿任何战舰装甲,而法国人还在用1886年定型的苦味酸炸药。莱茵兰的军工厂流水线上,毛瑟步枪的产量己经达到每月4万支,足够武装五个满编师;但更致命的是克虏伯保密车间里那些履带式钢铁怪物,它们的倾斜装甲和旋转炮塔在沙盘推演中碾碎了总参谋部所有传统防御方案。施里芬伯爵的铅笔曾在比利时要塞群前犹豫,现在却毫不犹豫地划出首指巴黎的箭头,因为攻城炮部队刚刚接收了六门420毫米口径的"大贝莎",这种本该在1914年才亮相的巨炮,此刻正在波茨坦靶场将钢筋混凝土工事炸成月球表面的环形山。
人口统计表上的曲线比钢铁产量更加陡峭。1898年德国新生儿登记数量突破200万,净人口增长480万——按此速度,到1910年这个国家将拥有超过7000万人口,比法国多出整整一个阿根廷。柏林郊外的农业试验田里,合成化肥催生出比传统耕作高出35%的小麦产量,但陈慕真正在意的是东普鲁士那些新建的战略粮仓,它们的地下冷库足以支撑百万大军三年作战。当法国议员还在议会争论是否要延长士兵服役期时,德国陆军己经秘密修订了动员条例,铁路总局的沙盘显示,全国铁路网可以在13天内将82个师运送到任意边境。
慕尼黑大学的实验室传来最新电报:伦琴团队的X射线探伤仪发现了克虏伯炮钢的隐性裂纹,而同一时刻巴黎的居里夫人刚刚分离出几毫克镭盐。陈慕签发了帝国科学基金特别预算,巴斯夫公司的研究员们连夜攻关放射性防护涂层——这场看不见的科技竞赛比海军造舰更致命,因为赢得实验室的人终将赢得战场。伦敦《泰晤士报》的讽刺漫画还把他画成挥舞军刀的莽夫,但牛津大学图书馆里,那些研究德国专利登记的学者们己经冷汗涔涔:1898年德国注册的工业发明数量是英国的2.3倍,其中37%涉及军事技术。
夜幕降临时,陈慕站在无忧宫露台上俯瞰柏林。这座城市的电网正在向郊区疯狂蔓延,西门子公司的变压器将水电从阿尔卑斯山输送到波罗的海,而爱迪生通用电气在柏林的办事处上月悄悄撤下了星条旗。远处军工厂的锻锤声与大学实验室的爆炸声混成奇特的交响乐,他知道此刻在圣彼得堡、巴黎和伦敦的宫廷里,那些颤抖的手正翻看着关于德国实力的报告。原历史中那个在战略包围网里挣扎的德意志帝国,如今正用钢铁、煤炭、人口和科技的洪流冲刷出一条新的河道——当大英帝国的海军预算被迫削减时,当法国总参谋部连夜修订防御计划时,当沙皇尼古拉二世盯着坦克图纸彻夜难眠时,陈慕听见了历史车轮转向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