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5月9日,凌晨3点17分,冬宫镜厅里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索菲娅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第七面镜子边缘的裂痕,那是安娜斯塔西娅女大公咽气前藏匿胶卷的地方。然而,如今只剩下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刮痕,仿佛在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秘密。
煤油灯的光晕在无数镜面之间来回折射,形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索菲娅和奥尔洛夫的影子在这无数的镜子中被不断复制,宛如幽灵军团一般。
就在这时,奥尔洛夫突然蹲下身子,他手中的军刀柄重重地敲击在镜台底部的大理石上。空洞的回响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看这里。”奥尔洛夫的声音有些紧绷,就像弓弦被拉紧到极限一样。索菲娅闻声看去,只见他所指的地方,大理石上有一处明显的凹陷。
索菲娅迅速从发髻中取出一根钢丝,小心翼翼地将其插入镜框装饰花纹的缝隙中。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整面镜子竟然像门一样缓缓地旋转开来,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一股霉变的空气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扑面而来,那是女大公最爱的法国薰衣草香。索菲娅深吸一口气,这股熟悉的香味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密道。”奥尔洛夫的声音依然紧绷,“地图上并没有标记这部分。”
煤油灯照出向下延伸的螺旋石阶,墙壁上布满奇怪的划痕。索菲娅弯腰细看,发现是无数指甲抓挠的痕迹,有些还带着暗褐色污渍。
"不是近期留下的。"她轻声道,"这些氧化程度至少几十年了。"
奥尔洛夫的手突然攥住她手腕。灯光照向台阶转角——新鲜的血迹像红宝石般缀在灰石上,延伸向黑暗深处。
"不是女大公的。"他检查着血迹形态,"滴落轨迹显示是男性,身高约六英尺,右腿受伤...看!"灯光捕捉到墙壁上一个血手印,拇指缺了上半截。
"园丁马卡尔!"索菲娅想起今早失踪的那个总在女大公窗下修剪玫瑰的老花匠,"他右手拇指就是残缺的。"
他们循血迹下行,密道逐渐变宽,分支多如蛛网。某些转角处嵌着生锈的铁环,地上散落着碎骨片。索菲娅捡起半块发黄的颅骨,后脑勺有明显的钝器击打凹痕。
"这不是普通密道。"奥尔洛夫的声音在拱顶下回荡,"这是叶卡捷琳娜时代的地下监狱。"
前方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两人立刻熄灯,黑暗中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奥尔洛夫拔出手枪,但索菲娅按住他——那喘息声中夹杂着德语单词"Gott"(上帝)。
凌晨4:33,冬宫地下二层,血迹终止在一面湿漉漉的石墙前。墙上用血写着几行德文:
```
Nachtigall 12-7-3
Eule sieht alles
M?we bringt Ostwind
```
索菲娅快速抄录:"夜莺12-7-3,猫头鹰洞察一切,海鸥带来东风。"她突然倒吸一口气,"这是德军情报处的行动代号!夜莺指深层间谍,数字可能是坐标..."
奥尔洛夫用刀尖刮开墙面青苔,露出刻在石头上的双头鹰徽。"这不是罗曼诺夫徽章。"他对比着军装上的纽扣,"看鹰爪方向——这是德国霍亨索伦皇室徽记!"
密道在此分成三条岔路。正当他们犹豫时,索菲娅注意到左侧通道的壁灯比其他的干净——最近有人使用过。通道尽头是向上的铁梯,顶端被活板门封住。
活板门下传来模糊的说话声。索菲娅将耳朵贴上去,捕捉到零碎的俄语:"...殿下不信任药水...必须用原始配方...皇储的茶..."
突然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说话声戛然而止。几秒后,液体渗透活板门缝隙滴落——深红色,带着铁锈味。
"血?"奥尔洛夫低语。
索菲娅摇头,用指尖蘸取嗅闻:"红酒...但混合了别的..."她突然瞪大眼睛,"苦杏仁味!氰化物!"
头顶传来重物拖拽声,接着是钥匙转动。两人迅速退回阴影处。活板门打开,一个银托盘被扔下来,上面是打碎的药瓶和染红的手帕。
"那是御医巴德马耶夫的徽章!"奥尔洛夫认出了托盘上的标记,"他为皇储治疗血友病..."
他们没来得及多说,远处突然传来哨声——冬宫警卫的例行巡逻信号。当两人回到岔路口时,中间通道的墙壁上多了一个用血画的箭头,指向他们来时的路。
箭头下方潦草地写着:"Петров не доверяй"(别相信彼得罗夫)。
索菲娅如遭雷击——那是她己故父亲的姓氏。
冬宫东翼皇家档案室,泛黄的羊皮纸在阳光下飞舞。索菲娅翻找着冬宫建筑图纸,每一页都让她心跳加速——父亲作为宫廷建筑师的签名可能出现在任何文件上。
"找到了!"奥尔洛夫从高处取下一卷裹着红绸的图纸,"1888年冬宫改建总图。"展开后,密密麻麻的通道像血管般遍布图纸,许多被标为"封堵"的通道用红墨水划了叉。
索菲娅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西翼地下室的一个节点:"这就是我们发现密道的位置,但图纸显示它应该在1890年就被填埋了。"更令她震惊的是设计师签名栏——"В. Петров"(V.彼得罗夫)。
"你父亲为什么没封死这些通道?"奥尔洛夫的问题像刀子般刺来。
索菲娅翻到附录页,突然僵住。备忘录上写着:"按亚历山大三世陛下特别谕令,保留西翼密道网络,由彼得罗夫建筑师设计新机关系统。"
"这说不通。"她声音发紧,"父亲去世前说他的改建方案全被否决了..."
档案室大门突然打开。皇家侍卫长带着两名持枪近卫军走进来:"奥尔洛夫中校,陛下命令您立即去参谋部报到。"他冷冷地扫了眼图纸,"这些档案涉及皇室安全,请交还。"
当索菲娅被迫离开时,她注意到侍卫长特意检查了那份改建图纸的页码顺序——有人提前翻看过这份文件。
莫伊卡河畔公寓,索菲娅撬开父亲旧书桌的暗格。灰尘中有个牛皮纸信封,火漆印上是霍亨索伦家族的鹰徽。信封里是德文写的工程说明:
```
尊敬的彼得罗夫先生:
按威廉陛下要求,通风系统需确保西翼到皇家育儿室的首达通道。报酬己存入瑞士账户。您女儿在柏林的学习安排己就绪。
——P.S. 1899.4.12
```
索菲娅的呼吸凝固了。1899年她确实差点被送去柏林留学,后因父亲突然去世而作罢。更可怕的是——皇家育儿室正是现在皇储阿列克谢的寝宫。
一张照片从信封滑出:年轻的父亲与一群德国军官站在未完工的密道里,墙上赫然是那个变种双头鹰徽记。照片背面写着:"通风系统验收留念"。
窗外突然传来马车急刹声。索菲娅透过窗帘缝隙看到三名便衣警察走向公寓大门。她迅速烧毁信件,将灰烬冲入马桶,只留下照片藏在内衣暗袋。
后门的楼梯间己有脚步声。索菲娅抓起父亲的建筑尺,从浴室气窗翻出,踩着排水管滑到后院。当她翻过围墙时,听到公寓里传来家具砸碎的巨响。
## 第五章 毒药与茶会
**下午2:30,冬宫御医办公室**
奥尔洛夫将染血的手帕递给化学分析师。"确认是氰化物,混合了红酒和...颠茄提取物。"分析师推了推眼镜,"这种组合会让人在半小时内心脏麻痹,看起来像自然猝死。"
"皇储今天的茶点单。"奥尔洛夫展开从厨房偷来的清单,"蜂蜜蛋糕、蔓越莓果酱、大吉岭茶..."他的手指停在最后一行,"特别添加:巴德马耶夫医生配方药剂。"
侍卫进来通报:"中校,女大公的德语教师索菲·冯·霍恩海姆请求离境,陛下己批准。"
奥尔洛夫猛地站起:"什么时候?"
"一小时后从芬兰车站出发。"侍卫补充道,"奇怪的是,她坚持要带十二箱行李。"
当奥尔洛夫冲进马厩准备追捕时,一个扫烟囱的小孩塞给他纸条:"密道交汇点,急。——S"
冬宫地下密道交汇处,
索菲娅的煤油灯照亮墙上新刻的标记:♀12→E7。她顺着箭头来到标有"E7"的铁门前,锁孔形状特殊——需要徽章钥匙。
"索菲娅!"奥尔洛夫的声音在通道回荡。她转身看到他满脸是血地跑来,"别进去!那是——"
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气浪将索菲娅掀飞,铁门扭曲变形。奥尔洛夫扑在她身上,后背插满铁片。密道开始坍塌。
"拿...着..."他将染血的圣乔治勋章塞给她,背面有个微型钥匙,"沙皇...图书馆...密格..."
碎石砸下时,索菲娅看到通道尽头闪过淡紫色裙角——和女大公死亡当天穿的一模一样。但这次,裙摆上别着巴德马耶夫御医的金怀表。
当救援队挖开废墟时,只找到奥尔洛夫的军刀和半本烧焦的密码本。索菲娅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
而在沙皇私人图书馆的密格里,一枚带血的徽章钥匙静静躺在空抽屉里。抽屉内壁刻着一行小字:
"Кровь не вода"(血不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