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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站在新落成的二层小楼前，指尖拂过省质检局颁发的"优质工程"铜牌。陈燃把最后一块"诚信经营示范点"的牌匾挂上墙时，竹梯发出吱呀轻响。
"李记的铺面今早贴了转租告示。"周明远合上账本，眼镜片上跳动着金红的余晖，"县工商局刚来人，说查实他们伪造质检章，要吊销执照。"
张师傅蹲在门槛上敲烟袋，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昨儿个李老板连夜搬的，卡车轧坏了自家门槛——你说这算不算现世报？"
晚风卷着油墨香飘进来，陈燃抖开新到的《省基建报》，头版头条赫然印着"乡镇企业典范：霜燃供销点质量管理体系解析"。他忽然指着副刊笑出声："快看这个！"
豆腐块大小的报道上，李老板模糊的侧影正在码头扛包，标题写着《昔日建材商今成搬运工》。林霜瞥了一眼，把报纸折成纸飞机掷向窗外："风向变了，就顺着风飞吧。"
夜色渐浓时，众人聚在新砌的灶台前。周明远数着半人高的订单存根，张师傅往大铁锅里下着揪面片，陈燃忽然变戏法似的摸出瓶西凤酒。
"庆功酒得配正经菜。"林霜解下围裙，露出里头新做的的确良衬衫，"我请了县文工团放电影，十里八乡的乡亲都在晒谷场等着呢。"
放映机转动的声音混着蝉鸣响起时，白色幕布上正放到《创业时代》的精彩处。林霜悄悄退到仓库后头，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暗处忽然传来脚步声，她本能地攥住兜里的游标卡尺。
"是我。"陈燃提着马灯转出来，光晕里飘着醪糟的甜香，"王站长被纪委带走了，他儿子那十车红砖，经查全是李记用煤渣土烧的次品。"
林霜踢着碎石子的脚忽然顿住，远处传来电影里激昂的台词："我们要建的不仅是厂房，更是中国乡镇企业的脊梁！"
"你听。"她指着晒谷场方向，无数乡亲的剪影正在幕布前鼓掌，"这声响，比质检站的锤子动听多了。"
陈燃忽然握住她沾着水泥粉的手："下一步打算？"
"省建材所要来开现场会。"林霜反手扣住他长满老茧的掌心，"你骑三轮的技术该练练了，到时候载着专家们看咱们新建的五个代销点。"
启明星亮起来的时候，最后一卷胶片转到了尽头。幕布上打出"剧终"二字，晒谷场却久久没人起身。不知谁带头唱起了《在希望的田野上》，歌声混着稻香飘过新刷的供销点白墙。
林霜靠在仓库门框上，望着远处公路上渐次亮起的车灯。那些载着钢筋水泥的卡车正轰隆驶来，车灯连成一条跃动的金线，像给这新生的乡镇系了条璀璨的腰带。
陈燃把马灯调亮了些，光晕漫过姑娘卷起的袖口——那里有被钢筋磨出的茧子，有丈量过千百遍墙体的老茧，此刻都沐在暖黄的光里，成了勋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