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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进车间时，陈晋正用麻绳丈量地坪。三根晾衣绳在水泥地上绷出三角形，末端拴着的扳手随着他脚步来回晃动——这是在用土法测绘三轮摩托轮距。
"轴距得再加二十公分。"陈晋在墙上画下白痕，"不然拐弯要翻车。"
张建军蹲着啃菜团子，含糊不清地说："咱那台老爷铣床，最大行程才八十公分..."
话音未落，车间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断裂声。陈晋冲过去时，老赵正对着崩裂的铣刀发愣，工件上的差速器壳体豁着狰狞的缺口。
"钨钢刀头没了。"王会计翻着账本的手在抖，"上周刚用五斤粮票跟县机械厂换的。"
陈晋捡起崩飞的刀片碎渣，系统光幕突然闪烁：【检测到钼元素残余，可重熔利用】。他转头望向墙角堆着的废旧炮弹壳："建军，把化铁炉升起来！"
正午的日头晒得铁皮屋顶发软，陈晋在熔化的炮弹壳里掺入碎瓷片。李晓芸猫着腰钻过封条，辫梢沾着供销社仓库的蛛网："你要的苏联拖拉机履带销，我爸说是战备物资..."
"用这个抵。"陈晋摸出珍藏的上海牌手表，"跟李叔说月底还他十根。"
履带销在铁水里沉浮时，陈建国突然扶着门框剧烈咳嗽。老人用工作服下摆兜着的，竟是冒着热气的轴承钢珠："别管我...淬火水温...水温要82度..."
陈晋的手在父亲衣襟上摸到湿热，展开是满掌猩红。他咬牙将钢珠浸入掺了盐的开水，水面倒影里李晓芸正搀着陈建国往卫生所挪步。
暮色染红打谷场时，二十个工人正在夯土制作砂模。陈晋用扁担挑水调配型砂，系统提示的膨润土比例被换算成木桶刻度。孙德才的侄子开着拖拉机突突驶过，车斗里满载着本该属于农机厂的生铁锭。
"小陈厂长！"年轻人甩着车钥匙，"听说你们要造三轮？我这有批优质钢材..."
陈晋用改锥刮开车斗铁锈，露出底下掩藏的蜂窝状废料："这种浇铸废件，当我是雏儿？"
"别不识好歹！"钥匙串砸在水泥地上，"全县就我能搞到计划外..."
"我们要了。"王会计突然插话，枯瘦的手按住陈晋青筋暴起的手背，"按废铁价折算工分。"
深夜，陈晋在煤油灯下重画差速器图纸。系统解析出的三维结构在墙面上投下鬼魅光影，却被仅有的一台车床性能限制成扭曲的线条。他忽然抄起铁锤砸向水缸，冰碴西溅中捞出块暗红铁锭。
"高频淬火！"陈晋将铁锭塞进炉膛，"建军，把广播站的高压包拆来！"
当自制的高频加热器喷出幽蓝电弧时，李晓芸用棉被裹着变阻器蹲在墙角。跳动的电火花中，她瞥见陈晋被灼伤的手背，偷偷将磺胺粉撒进搪瓷缸。
凌晨三点，陈晋正在手工研磨齿轮。唯一可用的车床突然发出哀鸣，主轴在加工差速器壳体时彻底卡死。他摸黑拆开机箱，月光下断裂的传动轴像截惨白的指骨。
"用这个顶。"陈建国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中捧着用床板改制的木轴，"柳木的，抗扭..."
"爹！"陈晋看到父亲裤脚渗出的血渍，"您又去后山采石了？"
老人只是将木轴浸入桐油："五八年大炼钢铁那会儿，咱们用枣木做过机床导轨。"
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陈晋正在调试三轮摩托的转向机构。临时组装的传动轴发出不祥的震颤，李晓芸解下红头绳系在方向把上："让我试车。"
"不行！"陈晋按住车把，"转向节轴承是拿算盘珠改的..."
话音未落，孙德才带着县电视台的人涌进厂门。摄像机镜头下，陈晋咬牙踩下启动杆。柴油机轰鸣声中，他用脚勾住随时可能脱落的离合器线，脖颈青筋暴起如盘虬老根。
三轮摩托歪斜着冲出厂门时，货架上绑着的麦秸垛轰然散落。陈晋猛打方向避开惊惶的鸡群，后桥突然传来齿轮啃噬的刺响。系统光幕疯狂闪烁：【差速器温度超标！】，而他摸到的应急冷却液，是李晓芸塞在工具箱里的绿豆汤。
当三轮摩托拖着青烟停在打谷场时，摄像机拍下了这样一幕：陈晋用裤腰带固定断裂的排气管，李晓芸的红头绳在转向柱上飘扬，车斗里满载的稻谷袋下，藏着用床板木轴改装的传动装置。
"这就是我们的农用运输车。"陈晋抹了把脸上的油污，"能拉八百斤，油耗每百公里三升。"
刘副县长带头鼓掌时，陈晋却望向卫生所方向。晨风中隐约传来咳嗽声，混合着柴油机的轰鸣，奏响工业崛起的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