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机油味漫进车间时,陈晋正用搪瓷缸煮松节油。淡黄色液体在缸壁凝成胶膜,这是系统建议的临时漆面固化剂。李晓芸猫着腰钻过封条,辫梢还沾着供销社仓库的蛛网。
"柴油被卡了,"她将铝饭盒塞进陈晋手里,"但弄到半桶桐油。"
饭盒盖内侧的反光让陈晋眼神骤亮。他用手术刀片刮下铝层,在煤油灯上烤成镜面:"正好做粗糙度对比样块。"
车间后墙忽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王会计的脸挤在狗洞处,手里攥着湿漉漉的账本:"昨夜里孙德才派人摸进仓库,幸亏我把核心数据......"
油墨洇开的数字间,陈晋嗅到淡淡的酸菜味。老人竟将关键参数用米汤写在空白处,遇碘酒才会显形。他摸出医务室顺来的酒精棉:"第三炉的碳当量是多少?"
正午的日头晒得铁皮屋顶发烫,周工的白衬衫却不见汗渍。他手持德制测振仪扫过发动机壳体,表盘指针的颤动让随行记录员扶了三次眼镜。
"振动值0.8毫米/秒。"陈晋递上自制的柏油减震垫,"比上海牌轿车标准低三倍。"
孙德才突然踢翻机油桶:"作假!乡镇企业怎么可能......"
"小孙,"周工扶正被震歪的搪瓷缸,"知道这是什么?"缸底茶垢中嵌着半片齿轮,"六十年代我们在长春,用澡盆淬火做出第一个自主变速箱。"
李晓芸适时端来新炒的槐花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仪表盘。趁众人擦拭镜片时,陈晋迅速调换被动手脚的油压表——表盘玻璃反光里,孙德才侄子正往采样瓶灌泥水。
暮色染红打谷场时,二十台发动机在草垛间轰鸣。陈晋用听诊器贴着缸体巡检,医用胶管在夕照下如金蛇游走。系统突然报警:【7号机燃油雾化角偏差2度】。
"建军,取我床头那瓶高粱酒。"
当勾兑着白酒的混合油注入油箱时,周工的白眉突然扬起。老人俯身嗅着尾气:"这辛烷值......"
"用薯类乙醇做抗爆剂。"陈晋晃了晃输液瓶改装的量杯,"热值比汽油低,但适合农村工况。"
暗夜中的车间宛如星光战场。陈晋用电影放映机改装的光源投射在黑板,光斑里浮动的粉尘成了天然示踪粒子。他引导众人观察进气道涡流:"看这些‘萤火虫’的轨迹,燃烧效率提升肉眼可见!"
凌晨突发暴雨时,陈晋正用雨靴熬制密封胶。橡胶融化的焦臭中,李晓芸冒雨送来蓑衣,兜里还揣着捂热的鸡蛋。她借着闪电光亮帮陈晋缠导线,指尖相触时忽然说:"爹问你要不要当供销社女婿。"
孙德才的破坏在黎明前达到高潮。当陈晋发现变速箱齿轮被偷换成次品时,离验收只剩三小时。他砸碎走廊消防箱,用镀锌水管车出应急齿轮,淬火液是王会计珍藏的高度地瓜烧。
"这是投机倒把!"孙德才举着酒气熏天的齿轮咆哮。
"是技术革新。"周工掏出手帕包着的齿轮碎屑,"用俄文写的成分报告,要念给你听吗?"
验收通过那刻,陈晋在人群外围看见父亲。老人倚着晒场石磙,用改锥在黄土上画着歪扭的齿轮图。陈晋摸出兜里温热的铝饭盒,发现底部刻着新添的莲花纹——李晓芸的银簪痕迹。
七天后,当省报登出《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时,陈晋正在车间调试新模具。系统光幕悄然浮现:【科技树待激活】,而窗台上静静摆着周工留下的德制游标卡尺,尺盒里塞着沈阳机械学院的推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