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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散尽，机械厂里己经响起金属碰撞声。陈晋蹲在最新研发的双轴旋耕机前，沾满油污的手指正调整变速箱齿轮间隙。突然衣兜里掉出个红绸小包，被眼尖的钳工老张一把接住。
"厂长藏什么宝贝呢？"老张故意高举红绸包，十几个工人都围过来。陈晋耳尖发红要去抢，老张己经抖开红绸——一枚金光闪闪戒指躺在其中。
厂房里顿时炸开锅，焊工小王吹起口哨："咱们搞机械的求婚都带机油味！"陈晋难得结巴："晓芸说...说婚戒要独一无二..."话音未落，门口传来竹筐落地的声响。
李晓芸扶着门框，蓝布围裙上还沾着账本的红墨水。她盯着那对在晨光里戒指，忽然转身就跑，马尾辫扫过门框上挂着的《本月生产计划表》。
"还不快追！"老张推了陈晋一把，"东头河滩柳树林，准在那儿！"
陈晋抓过戒指冲出厂门，骑着的摩托突突喷着青烟。后视镜里，工人们扒着铁门笑成一团，老张扯着嗓子喊："新娘子跑不了，账本还在财务室呢！"
河滩柳絮纷飞，李晓芸蹲在水边往账本上划叉："五百块婚宴预算改成买铣床...五百块..."钢笔尖突然戳破纸张，她咬着嘴唇把"婚礼"二字重重圈起来。
"五百块能买台二手抛光机。"陈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沾着油污的手递过戒指，"我想用它给你造个会转的戒指。"
李晓芸回头，她突然抓起河边芦苇，在账本空白页唰唰写起来："婚宴改在厂食堂，省三百；借王婶家的缝纫机做旗袍，省两百..."钢笔猛地顿住，"那...戒指材料费记哪个科目？"
陈晋笑着把戒指套上她手指："研发成本。"
柳树梢头惊起白鹭，账本被风翻到最新页，铅笔写的"婚礼预算"后面悄悄多出个齿轮图案。
三日后清晨，李晓芸家院里飘着艾草香。李父握着刻刀在修水车模型，瞥见陈晋拎着龙井茶和牛皮纸包进门，鼻子里哼出声："修过抽水机就能当我女婿？"
堂屋八仙桌上，陈母备好的龙凤镯在红绸上闪光。李母端着糖糕出来打圆场："芸儿去合作社对账了，陈晋你先坐..."
"听说你会修柴油机？"李父突然把个锈迹斑斑的泵头拍在桌上，"西头老刘家的抽水机，三天了没修好。"
陈晋摘下手表挽起袖子，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泵体裂痕上。他手指拂过气门座："不是机修问题，进水阀装反了。"说着从工具箱里掏出多功能扳手，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檐下燕子。
李母递茶时瞥见他脖颈的弹痕，突然红了眼眶："这疤...和芸儿爸当年在农机站救火落下的倒像一对。"
院外传来自行车铃响，李晓芸抱着账本冲进来："爹！刘叔说抽水机..."话音卡在喉咙——陈晋满手油污举着正常运转的泵头，父亲绷着的脸透出笑意。
"第二关。"李父从厢房推出辆独轮车，"这老家伙轴承坏了三年，你要是能..."
陈晋摸着车轴突然眼睛发亮："改成万向轮如何？去合作社拉化肥能省三成力。"他抄起粉笔在地上画起草图，李父的刻刀不知不觉也在地上补充线条。
李晓芸蹲在旁边打算盘："轴承成本八块西，省下的运费每趟两块..."算珠啪地定住，"爹！你当年不也改装过打谷机？"
夕阳西斜时，陈晋在独轮车前盖上刻下"李记"二字。李晓芸端着糖糕出来，看见两个男人头碰头研究转向轴，机油与木屑在余晖里纷飞。
婚期前十天，县农机局突然送来通知：省农业机械展提前举办，陈晋厂的双轴旋耕机被选为重点展品。
"这和婚礼撞期了！"李晓芸把通知拍在账本上，"布展要五天，回来只剩两天准备..."
陈晋正在调试旋耕刀片，闻言举起沾满黄油的手："把婚宴搬去省城展馆如何？"他转动操作杆，刀片在阳光下划出银色弧线，"用旋耕机当拱门，齿轮串成风铃。"
财务室的算盘声突然密集如雨。李晓芸翻着参展企业名单："农机厂展位费全免，若是现场签单..."她忽然抽出请柬样稿，"把喜糖包装改成旋耕机造型！"
夜色渐深时，机械厂变成热闹的婚礼工坊。焊工们用废铁皮裁剪喜字，车床加工出迷你旋耕机糖盒，会计科姑娘们串着齿轮风铃。老张举着喷枪在婚宴背景板上画并蒂莲，突然大喊："厂长！变速箱过热有解了！"
陈晋冲进车间，只见李晓芸蹲在样机前，账本摊在膝盖上："把散热片数量增加一倍，用王叔回收的铝制易拉罐..."她撕下页边空白画起示意图，"成本每台能降七块二。"
月光透过天窗洒在图纸上，两只手同时指着同一个数据。他们突然发现彼此脸上都沾着铝粉。
大婚当日，二十台旋耕机披红挂彩开道，柴油引擎的轰鸣惊飞满树麻雀。李晓芸穿着缝纫改制的婚纱。陈晋打着领带手里拿着花。
"这婚车真带劲！"王干事坐在改装过的播种机里喊。沿途村民举着彩纸枪，砰砰声中漫天飞各种形状的彩屑。
厂区空地上，老张操作起重机吊起十米长的红绸。绸布落下时，露出巨幅囍字。
"请交换婚戒！"司仪老刘举着扩音器喊。陈晋掏出那个金戒指，在宾客哄笑中，他轻轻的把戒指戴到李晓芸的手上。
晚上李晓芸笑着展开账本："婚宴支出498.7元，展销会签单五十二台旋耕机。"她忽然翻到扉页，七年前的字迹映入眼帘——陈晋第一次来对账时，她随手在边角写下的"晋芸"，如今被描成烫金浮雕。
月光洒满厂房时，陈晋忽然拉着新娘跑到研发车间。最新款变速箱在测试台上轰鸣，仪表盘指针稳稳停在绿色区域。他掏出个带密码锁的铁盒："用我们婚礼日期当密码..."
李晓芸转动齿轮锁，盒子里躺着泛黄的《机械设计手册》，当年画着戒指草图的那页夹着两张存折。陈晋耳尖发红："这些年偷攒的私房钱...。"
"傻不傻。"李晓芸把存折塞回他口袋，戒指在月光下闪耀光晕，"能转动的真心，比钻石金贵。"
夜风拂过车间外的光荣榜，新婚夫妇的合照旁贴着最新生产数据。值夜班的工人们听着隐约传来的欢闹声，给旋耕机喷上最后一道红漆。明天，这些钢铁喜鹊将载着春光飞向田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