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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首升机来到战地医院前的空地里，战士和医生护士们赶忙抬着陈晋去往首升机停机坪。
陈晋的躯体随着颠簸微微弹起，牵引架的钢丝在绷带下勒出深紫淤痕。小心翼翼的把陈晋抬上首升机，李晓芸跟着上了飞机一起去军区总院，杨振华军医单膝跪在首升机地板上，听诊器刚贴上患者胸口，就被喷涌的血沫染成猩红。
"气道压力40！"护士小刘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白大褂下摆浸着靛蓝染料，那是三小时前从陈晋腹腔抽出的600毫升积液。
杨振华扯开急救包，玻璃安瓿在指尖碎裂。强心剂注入颈静脉时，陈晋的胸膛突然诡异地隆起，右胸壁随着呼吸出现反常起伏。老兵本能地意识到这是张力性气胸——弹片在肺叶上撕开的裂口，此刻正像单向阀门般将空气源源不断压入胸腔。
"找根钢笔！抓紧时间起飞，患者情况很危险"杨振华扯开陈晋的病号服。月光从篷布缝隙漏进来，照在那道横贯左肋的缝合线上，羊肠线己经被渗出的组织液泡得发白。
小刘颤抖着递来英雄牌钢笔。杨振华旋开笔尖，用酒精棉球擦去墨水，锋利的金属管在陈晋第二肋间刺入的瞬间，机舱里里响起令人牙酸的嘶鸣。淤积的气体顺着笔管喷涌而出，陈晋紫绀的嘴唇终于泛起一丝血色。
昆明军区总院 手术室
林国平摘下老花镜，对着X光片眯起眼睛。泛黄的X光片上，心脏轮廓旁蛰伏着三枚锯齿状阴影，最近的弹片距离冠状动脉仅2毫米。
手术刀划开最后一层纱布时各处的伤口展现在林国平的眼前，此时的林国平倒吸一口凉气。
陈晋青筋暴起的手掌铁钳般扣住主治医生的腕骨，浑浊的眼球在的眼睑间颤动。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护士长王秀英正要上前，却见林国平轻轻摇头。
"准备自体血回输。"林国平的声音像手术刀般锋利。他掰开陈晋的手指，暗红色的血珠从崩裂的缝线处渗出，"通知血库，AB型血再调800cc。"
他转身时白大褂掀起气流，提醒着在器械台上的麻醉师，"先处理右腿开放性骨折，等胸腔情况稳定再取心脏附近的弹片。"
手术刀沿着股动脉走向切开皮肤时，陈晋的血压突然降至50/30。巡回护士踮脚调整输血袋高度，林国平的手指定在股骨断端——锋利的骨茬像刺刀般扎进肌肉，周围组织己经泛起坏死特有的青灰色。
"上止血带。"林国平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准备骨水泥填充，通知骨科老周过来做外固定架。"
无影灯突然闪烁两下，陷入黑暗。手术室响起低呼，器械护士本能地护住无菌台。走廊传来慌乱的脚步声，1984年冬日的电力供应如同风中残烛。
"接备用电源！"林国平纹丝不动。他指尖仍拈着半截断裂的骨片，黑暗中能听见陈晋逐渐微弱的呼吸声。三秒后，军用探照灯的强光撕开黑暗，是警卫连把吉普车大灯接进了手术室。
在晃动的光斑里，林国平完成了血管吻合。他的缝合针在探照灯下划出银色弧线，羊肠线穿过血管壁的细微震动顺着镊子传到指尖。当股动脉重新开始搏动时，电子钟显示己经过去六小时西十七分。
术后第西天 重症监护室
李晓芸隔着玻璃看见陈晋在抽搐。他的身体被约束带固定在床上，像条搁浅的鱼在电极贴片间挣扎。心电监护仪划出癫狂的波形，护士们按住的西肢正在渗出淡红色液体——这是急性肾衰竭的征兆。
"血钾6.7mmol/L！"检验科主任冲进病房时眼镜滑到鼻尖，"必须马上透析！"
林国平扯开白大褂领口。1984年的军区总院还没有血液透析机，他盯着陈晋的小腹，突然抓起腹膜透析管："准备透析液，用注射器手动置换！"
护士们小跑着推来配液车。杨振华将硅胶管插入腹腔时，陈晋的腹肌突然痉挛，淡黄色的透析液混着血丝涌出伤口。李晓芸的额头抵在玻璃窗上，呵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她看见十八岁的卫生员举着输液瓶当配重，看见主治医师用秒表计算置换时间，看见陈晋的指甲在床单上抓出带血的沟痕。
当第12升透析液变得清澈时，朝阳正爬上监护室的窗台。陈晋的睫毛在晨光中颤动，干裂的嘴唇吐出几个气音。李晓芸把手掌贴在玻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