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陈晋己经蹲在打谷场上画图。沾着露水的青砖地面上,粉笔线条在系统加持下自动修正弧度,渐渐勾勒出摩托车骨架的三视图。
"离心式离合器要装在发动机右侧,"陈晋在传动轴位置画了个圈,"王叔,咱们仓库里有没有报废的自行车链条?"
王守仁扶了扶老花镜:"去年收的废铁堆里倒是有十几斤,不过都锈成铁疙瘩了。"
陈晋站起身,裤腿上沾着草屑。晨光穿过槐树叶隙,在他手中的笔记本上投下斑驳光影。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提示:
【检测到195柴油机改造需求,是否进行图纸解析?】
"解析。"
淡蓝色光幕在视网膜上展开,原本粗糙的手绘结构图瞬间细化成标准工程图。陈晋瞳孔微缩——系统竟然将曲轴箱铸造工艺精确到砂型配比,连退火温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小陈师傅!"技术员张建军抱着工具箱跑来,"你要的千分尺找着了,不过刻度盘有点模糊。"
陈晋接过布满油渍的量具,指尖在生锈的螺杆上。这是村里唯一能测量微米级精度的工具,前世他第一次接触三坐标测量仪时,总会想起这个沾着油菜籽香的早晨。
"够用。"他转身走向车间,"张哥,把铸铁熔炉升起来,咱们先铸曲轴箱毛坯。"
车间角落的土法熔炉正冒着青烟,五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在拉风箱。陈晋抓起一把型砂捏了捏,系统立即弹出分析:
【石英砂含量不足,建议添加15%膨润土】
"建军,去供销社买二十斤观音土。"陈晋扯开衬衫领口,"要碾得比面粉还细。"
张建军愣在原地:"那是闹饥荒时吃的东西......"
"快去!"陈晋己经蹲在砂箱前,"再带包盐回来,要粗盐。"
当第一炉铁水浇进砂型时,陈晋将盐粒撒入型腔。高温下氯化钠分解产生的钠蒸气渗入砂模,这是他在后世学到的改善铸件表面光洁度的土办法。系统提示突然闪烁:
【检测到铸造缺陷风险,是否使用材料强化?】
"使用。"
暗红色的铁水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原本夹杂着气泡的表面变得如镜面般平滑。老赵举着铁勺的手都在抖:"奇了,这铁水跟水银似的!"
三天后的清晨,陈晋正在打磨曲轴箱毛坯,村口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声。两辆绿色吉普车卷着尘土驶来,车门上"县机械厂"的白漆字刺得人眼疼。
"陈建国呢?"梳着三七分头的男人甩上车门,"你们村办厂私自改造生产设备,经过谁批准了?"
陈晋认出来人是县机械厂技术科科长孙德才,前世就是这人卡着零件供应,害得父亲冒雨上山采石。他不动声色地放下锉刀:"孙科长,我们修自家拖拉机还要打报告?"
"少装糊涂!"孙德才甩出一张公文,"县里接到举报,说你们盗用国家技术图纸。这些机床,"他指着正在运转的C620车床,"马上查封!"
王守仁从账房冲出来,算盘珠子哗啦作响:"凭什么?这是我们村集体的财产!"
"就凭这个。"孙德才掏出红头文件,"根据省工业厅规定,三级以下农机厂不得从事机械制造。你们现在生产的脱粒机,"他踢了踢脚边的成品,"属于越级生产!"
陈晋瞥见文件末尾的日期,忽然笑出声:"孙科长,这份文件是1980年7月颁布的。"他举起刚刚打磨好的曲轴箱,"我们生产的是农用运输设备,属于省里特批的乡镇企业试点项目。"
孙德才的脸涨成猪肝色:"你...你说是就是?"
"要不要给刘副县长打个电话确认?"陈晋从裤兜掏出通讯录,"上周他来视察时,还夸我们思想解放得好呢。"
吉普车扬长而去时,陈建国正蹲在车间后门抽烟。烟头明灭间,他望着儿子指挥工人搬运铸件的背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爹!"陈晋冲过来扶住父亲,"明天就去县医院检查,拖拉机我都借好了。"
陈建国摆摆手,从中山装内袋摸出个布包:"这是宅基地抵押的三百块,你收好。"粗粝的手掌按住儿子肩膀,"爹信你。"
深夜,陈晋在煤油灯下组装变速箱。系统提供的离心离合器需要0.01毫米的装配精度,他用缝衣针蘸着红丹粉检测齿轮间隙。当最后一个卡簧扣入槽位时,光幕突然跳动:
【完成摩托车动力总成,经验+100】
【等级提升至Lv.3,解锁逆向工程功能】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建军撞开门:"小陈师傅!县机械厂把铸铁供应断了!"
陈晋手中的扳手当啷落地。没有铸铁,意味着曲轴箱、轮毂、车架全部停摆。他冲到仓库,掀开防雨布的手都在抖——角落里只剩三块生铁锭,勉强够做两个气缸套。
"系统,逆向分析现有材料。"
蓝光扫过铁锭,光幕弹出分析:
【灰口铸铁HT200】
碳当量4.1%,抗拉强度不足
建议添加0.3%铜改善性能
陈晋抓起记账簿冲向村口。夜露打湿的田埂上,他疯狂敲打供销社的铁门:"赵伯!开门!有铜线吗?"
当黎明撕开夜幕时,陈晋正将融化的铜丝掺入铁水。二十斤从旧变压器拆下的铜线,在冲天炉里化作点点金星。系统提示不断闪烁:
【检测到合金成分波动,是否进行材料配比修正?】
"修正。"
铁水表面泛起诡异的翡翠色,这是铜元素均匀分布的征兆。陈晋抹了把脸上的煤灰,冲张建军喊:"浇铸速度再慢点!要像倒香油那样!"
第一缕阳光照进车间时,崭新的曲轴箱正在自然冷却。陈晋用游标卡尺测量着关键尺寸,嘴角渐渐扬起——经过系统强化的铸件,硬度竟然达到了HT250的标准。
"晋哥儿!"麻花辫姑娘李晓芸气喘吁吁跑来,"公社来电话,说省报的记者下午要来采访!"
陈晋望着初升的朝阳,突然想起前世导师的话:"工业革命从来不是实验室里的奇迹,是千万次失败淬炼出的星火。"
此刻,星火正在八十年代的乡村车间里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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