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尽头的风裹着潮湿的石腥气灌进领口,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皮肤在冷风中泛起细密疙瘩。
林夏攥着我手腕的机械指尖微微发烫,金属与皮革手套摩擦间传来细微静电声,她神体表面的蓝光随着呼吸明灭,像极了我们第一次在废土世界躲进地堡时,那盏快没电的应急灯——昏黄、摇曳,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老刘。”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机械声带在喉咙里震颤出金属嗡鸣,“戒指在抖。”
我低头,银戒正贴着我食指第二关节跳动,频率和心跳同步,仿佛它本身也是一颗心脏,透过肌肤感知我的恐惧与紧张。
岩壁上的符文突然亮起来,青紫色的光顺着石缝爬满整个大厅,连悬浮水晶灯里的火焰都跟着晃了晃,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龙形雕塑的眼珠是两颗鸽蛋大的黑曜石,此刻正泛着幽光,像活物在盯着我们,每一道反光都在无声地注视、审视。
“叮——”
戒指震颤的力道突然加大,一道金色流光从戒面窜出,在半空凝成全息投影。
我眯起眼,画面里是座比眼前更恢弘的神殿,白玉地面倒映着琉璃穹顶,年轻的羿灵穿着月白神袍站在中央。
她发间没有现在的金冠,眉骨处的神纹淡得像片云,正将一枚金色印记按进枚和我手上这枚几乎一模一样的戒指核心。
“原来她是戒指真正的主人!”林夏的机械指节捏得咔咔响,神体表面的蓝光猛地暴涨,照亮她面部金属接缝间的阴影,“我就说...她看戒指的眼神不对...”
我喉咙发紧。
记忆里羿灵每次盯着戒指时,眼底总像压着团烧了千年的火,原来那是失物重见的灼痛。
指尖的银戒还在发烫,投影继续滚动——画面里的羿灵突然踉跄后退,她身后的神官们同时抽出佩剑,其中一个戴玄铁面具的男人挥剑刺穿了她左肩。
“逆…逆贼…”年轻的羿灵咳着血,神纹从眉骨开始崩裂成碎片,如瓷器裂痕般蔓延至整张脸庞,“我以神之名…封印你们的魂…”
“是神族内乱。”我舔了舔发涩的唇,口腔里残留着先前喝下的提神药苦味,“她被亲信背叛,封印神力时戒指脱离了控制。”
投影“滋啦”一声消失,戒指的震颤却没停。
林夏突然拽我往龙雕后面躲,她机械耳的拾音器微微转动,发出轻微的齿轮运转声:“有人来了。”
桃花香先漫过来,甜得发腻,像浸了蜜的匕首,刺激得鼻腔发酸。
我刚摸到后腰的战术刀,就听见门框吱呀一声,木料摩擦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两位看得可还尽兴?”
九尾狐倚在门框上,九条火狐尾在身后懒洋洋扫动,眼尾的狐纹泛着朱砂色的光,像是融化的红宝石。
她没穿之前的红纱,换了件玄色劲装,腰间别着柄镶绿松石的短刃,刀鞘上还沾着新鲜血渍,血腥味混杂着皮革气息扑面而来。
我绷紧后背——刚才在神坛外她帮我们挡羿灵,现在突然出现,动机绝不是路过。
“发现了她的秘密,这可不好办了。”她歪头笑,狐尾尖卷住我脚边的碎石,沙粒被卷起又落下,像一场微型风暴,“神主最恨被人翻旧账,你们猜她会用多少种神术把你们的魂撕成碎片?”
林夏的机械臂弹出半寸刀刃,蓝光在瞳孔里凝成竖线:“你想怎样?”
“合作。”九尾狐抛着一枚刻满妖文的青铜令,金属碰撞声清脆入耳,“我要完整的神格,你们要活着离开她的追杀。各取所需,如何?”
我盯着那枚妖令。
妖族密令是血脉绑定的,除非她真心合作,否则这东西到我手里就是催命符。
“条件。”我单刀首入。
她收敛了笑,狐尾绷成火焰般的弧度:“你帮我拿到神格,我助你彻底摆脱她的追踪。”
“凭什么信你?”林夏的刀刃又弹出半寸,金属刮擦声划过空气,“上回在废土世界,你们妖盟为抢晶核屠了半个避难所。”
九尾狐的狐纹闪过暗芒,却没动气:“那时我还没觉醒记忆。现在……”她指尖点了点太阳穴,皮下隐隐浮现古老符文,“我记得三百年前在不周山,神主为练神术烧了我整座狐丘。这笔账,我比你们更想算。”
我心里一动。
羿灵能活到现在,要么是神族寿命悠长,要么她用了禁术。
而九尾狐说的“觉醒记忆”,和林夏觉醒潘瑶记忆的情况如出一辙——或许这方世界的时间线,比我之前推测的更混乱。
“墨离。”九尾狐突然抛出一张兽皮地图,边角还沾着狼血,腥气扑鼻,“她的亲卫队长,藏着另一块神格碎片。现在他在北境狼原扎营,守着碎片等神主复苏。”
我展开地图,狼原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三遍,旁边用妖文写着“月亏夜最松懈”。
“为什么选现在?”我抬头。
“神主刚用了终极神术,神力要三天才能恢复。”九尾狐舔了舔尖牙,唾液滑落的声音清晰可闻,“等她缓过来,别说碎片,连你们的骨头渣都找不着。”
林夏突然按住我手背,她机械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冰冷中带着微弱震动:“老刘,这可能是陷阱。”
我当然知道。
但现在羿灵的追杀像把悬在头顶的刀,九尾狐的提议是唯一能把刀抢过来的机会。
“成交。”我把妖令收进怀里,布料摩擦声轻响,“今晚夜探墨离营地。”
九尾狐的狐尾瞬间炸成蓬松的火球,她冲我抛了个媚眼:“聪明的人类。”
林夏等她消失后,突然转身按住我肩膀。
她的机械眼褪去蓝光,露出底下潘瑶的棕瞳——那是她觉醒记忆后才会有的眼神。
“如果她夺回戒指...”她喉结动了动,金属与骨骼摩擦声微不可察,“你会怎么办?”
我低头看戒指。
银戒表面浮起细碎的金色纹路,和记忆里羿灵注入的印记一模一样。
那些纹路像活物般钻进我皮肤,在血管里烫出灼热的轨迹。
“那我就必须成为新的主人。”我握住她的手,机械纹路和我掌心的茧贴在一起,冰冷与温热交织,“不管是用武力,还是...”我指腹蹭过她神体上的机械纹路,“用这枚戒指认主的规则。”
她的机械耳突然竖起来,金属部件发出轻微嗡鸣:“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狼原的夜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时,我闻到了血锈味,混合着干草燃烧的气息。
远处的营地篝火连成串,像条蜷在地上的赤链蛇。
墨离的帐篷立在最中央,旗杆上的神纹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只是那戒备森严的架势,哪像九尾狐说的“最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