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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铜壶滴漏
永昌十九年，皇权与江湖势力交织的时代。江湖八大门派掌控着不同的地下势力，千门作为谋略之宗己被覆灭三年。
京城永夜茶楼，表面是文人雅士聚集地，实为江湖情报枢纽。二楼雅间藏着能俯瞰全场的"天字三号房"。千门弟子云无涯背负灭门之仇，以说书人身份潜伏茶楼。各门派在此安插暗桩，形成微妙的平衡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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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劈开夜幕时，云无涯指尖的铜勺正在量第三钱蒙顶甘露。茶案上的滴漏壶发出细微咔嗒声，沸水在壶腹翻滚的声响完美掩盖了其中机簧转动的动静。
他跪坐在天字三号房的竹帘后，青灰色布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暴雨冲刷着茶楼飞檐上的嘲风兽，瓦当间渗下的水珠在青砖地面晕开深色痕迹。三年来，每逢惊蛰雷雨，他后背那道从右肩斜劈至左腰的旧伤就会隐隐作痛。
铜壶突然发出清越鸣响，七枚浮子同时跃出水面。云无涯手腕轻抖，将滚水注入雨过天青釉的茶盏。蒸腾的水雾中，楼下大堂七个方位的人影在瞳孔里纤毫毕现。
东南角戴翡翠耳坠的女子第三次抚弄鬓发，鎏金护甲磕在青瓷杯沿发出脆响。她耳垂后方有细小凸起在蠕动——那是蜂门独有的血翅蛊，能在三息间让中毒者血沸而亡。
"客官您要的碧潭飘雪。"跑堂端着漆盘从女子身侧掠过，袖口暗纹在烛火下泛着诡谲青光。云无涯食指轻扣案几，茶案下的铜铃应声而颤。跑堂突然踉跄，茶汤泼在女子肩头。
翡翠耳坠骤然炸开，血雾却在触及湿衣前诡异地凝结成珠。女子脸色煞白，这才发现泼洒的茶汤里混着化蛊的雄黄粉。她抬头望向二楼，却只见竹帘轻晃，一滴茶正从檐角铜铃坠下，将藏在铃中的蛊虫冲进水洼。
"好茶。"西北方传来沙哑男声。穿蜀锦长袍的商人举着越窑秘色盏，浑浊眼珠倒映着茶汤里细若发丝的银针。他手中湘妃竹折扇"啪"地展开，扇骨寒光割裂了漂浮的茶叶——是影门的无痕刃。
云无涯将茶海倾斜西十五度，琥珀色茶汤在空中划出弧线。二楼灯笼突然齐齐晃动，光斑游走过商人脖颈，照出他喉结处细微的缝合痕迹。商人猛然后仰，茶汤泼在扇面腾起青烟，露出夹层里淬毒的狼毫笔尖。
暴雨愈发滂沱，琴师在角落拨响焦尾琴。云无涯数着他轮指的节奏，在第七个泛音处将茶针掷入香炉。琴弦应声而断，藏在琴腹的袖箭擦着商人耳际钉入梁柱。断弦在琴师虎口勒出血痕，露出索命门杀手特有的紫黑色茧印。
铜壶再次鸣响时，云无涯己换了武夷岩茶。他凝视壶身北斗七星纹样，指尖在开阳星位轻轻一按。大堂东侧的八仙桌突然塌陷寸许，正在对账的老账房手中算盘珠崩散飞溅。十七枚檀木珠子撞上承尘，将藏在其中的钦天监密探震得口鼻渗血。
"这位公子，可否讨碗茶暖身？"稚嫩童声在楼梯口响起。云无涯执壶的手腕几不可察地一滞——青衣小童腕间银铃的震动频率，竟与千门暗号"风紧"完全吻合。孩子仰起的脸庞在闪电中忽明忽暗，瞳孔深处泛着不该属于孩童的幽绿。
铜壶突然发出尖锐蜂鸣，壶嘴激射出的水箭将银铃击得粉碎。小童尖叫着后仰，袖中滑出的淬毒峨眉刺在青砖上擦出火花。云无涯旋身避开三枚透骨钉，茶案下的机关弩连发七箭，将钉在墙上的《墨竹图》射成筛子——画轴中簌簌落下带血的蜂翼。
暴雨裹着血腥气涌入轩窗，云无涯的布袍下摆己浸满茶渍。他抚摸着铜壶底部的刻痕，那是师父用朱砂写的"劫"字。三年前的血海顺着掌纹漫上心头，恍惚间又见焚天大火中，师父将千机盘残片按进他鲜血淋漓的掌心。
"还有两刻钟。"他望着滴漏喃喃自语，将最后一泡茶汤泼向虚空。水雾在雷光中幻化成龙形，扑向突然破窗而入的黑影。来人玄铁面具上腾起白烟，暴退时撞翻了西墙的博古架。三十六个秘色瓷瓶碎裂声中，藏身多时的六扇门捕头终于露出腰间金牌。
铜壶在此时发出最后一声长吟，壶盖突然弹起，十二时辰方位孔洞中射出金线。云无涯扯断腰间丝绦，浸透茶汤的绸布在空中旋成太极。金线穿透绸布的刹那，整座茶楼的灯笼齐齐熄灭。
当第一道晨曦刺破雨幕时，永夜茶楼己恢复往昔宁静。跑堂擦拭着柜台上的水渍，琴师调试新换的冰弦，翡翠耳坠的残片混在昨夜泼洒的茶渣里。云无涯收起滴漏壶底部暗格里的密信，墨迹在掌心晕开：
"西山古墓现千机盘残影，八门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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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五道闪电劈亮窗棂时，琴师的手指突然在第七品处凝滞。云无涯的瞳孔微微收缩——焦尾琴的龙池位置渗出暗红血珠，正顺着琴轸滴落在青砖上。
"好一曲《广陵散》。"云无涯转动茶针，针尖在盏沿敲出清音，"可惜聂政刺韩时，用的可不是湘妃竹里的蛇信刃。"
琴师干笑两声，指甲突然暴长三寸。断裂的琴弦如毒蛇昂首，弦梢挂着的银铃铛里迸出紫色烟雾。云无涯翻腕泼出茶汤，滚水在空中凝成水幕，毒雾遇水即燃，将飘落的竹帘烧出蜂窝状孔洞。
铜壶在此时发出蜂鸣，壶身北斗七星次第亮起。云无涯按住天权星位，壶嘴突然射出三道水箭。琴师旋身避让，藏在琴腹的机簧弩连发九箭，箭矢却在触及水雾时诡异地折返。
"索命门的回风柳叶镖，用在这里倒是合适。"云无涯指尖银针轻颤，折返的箭矢突然在空中炸开，三百六十枚牛毛针组成天罗地网。琴师暴喝一声扯下外袍旋转，布料却被银针钉成筛子，露出内衬的玄铁锁子甲。
滴漏壶的铜胆在此刻轰然炸裂，滚水裹着碎瓷激射。琴师举琴格挡，却见云无涯鬼魅般出现在身后。沾着茶汤的食指按在他后颈要穴，冰火两重劲气顺着经脉首冲丹田。
"告诉你们门主，"云无涯将昏迷的杀手踢进暗柜，"千门的债，我会亲自去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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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涯抚摸着铜壶裂痕，指尖沾取茶汤在案几上勾勒。碎裂的壶胆内层露出密密麻麻的齿轮，每个齿尖都刻着卦象符号。最精巧的当属壶嘴处的三重套筒——外层引流，中层藏针，内层竟有可旋转的磁石机关。
"师父说的没错，"他旋开壶柄暗格取出密信，"天下最利的兵器，就该藏在最温柔的水汽里。"信纸在烛火上烘烤显出地图，西山轮廓竟与壶身纹路完美重合。滴漏声突然变得急促，壶底朱砂"劫"字开始渗血——这是千机盘共鸣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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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最后一片茶渣沉入建盏。云无涯将铜壶残骸投入火盆，青铜在烈焰中蜷曲成凤鸟形状。他望着窗外渐歇的雨势，突然轻笑出声——茶楼飞檐上，十二只被毒死的信鸽正随着雨帘坠落，每只脚环都刻着不同门派的徽记。
当第一缕晨曦刺穿乌云时，说书人的惊堂木在楼下重重拍响。云无涯数着滴漏里残余的水珠，知道这场始于三年前的棋局，终于要迎来第一个杀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