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国的边境,是一片被遗忘的、沉默的土地。
潮湿的雾气,像一匹洗了太多次的、发白的旧布,懒洋洋地搭在林间的枝桠上。
溪水,在长满青苔的岩石间,无声地流淌,带走腐烂的落叶,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过去的秘密。
两道身影,如同两滴墨,突兀地,滴落在这片淡青色的画卷上。
黑色的风衣,红色的云。
每一个图案,都像一道未干的血痕,在沉闷的空气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鼬先生,我们这样首接走进去,会不会太招摇了点?”
干柿鬼鲛扛着他那把被绷带层层包裹的“凶器”,咧开一嘴尖利的牙,脸上是嗜血的、毫不掩饰的兴奋,
“木叶的警备,应该还没从上次的‘庆典’中恢复过来吧?
现在的村子,就像一只刚换完壳的螃蟹,正是最鲜美、最脆弱的时候。”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着鲨鱼皮,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浓重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身边的男人,没有回答。
宇智波鼬只是静静地走着,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的泥土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声音,像一个行走在人间的、没有实体的幽灵。
“说起来,”
鬼鲛似乎并不在意同伴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着话题,
“您那位神秘的‘卯兔’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您这样的人物都心甘情愿地为其效力……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我们‘晓’收集了那么多情报,却连这个‘幻’组织的首领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真是失败。”
鼬的脚步,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鬼鲛的话,而是因为,他前方的空气,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褶皱”。
鬼鲛也停下了,他顺着鼬的视线望去。
那片弥漫的、潮湿的晨雾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轮廓。
雾气,仿佛有了生命,缓缓地,向两侧散开。
一个穿着淡紫色和服的小姑娘,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溪边的石头上。
她踮着脚,伸出的小手,似乎是想去够一枝开得正艳的、沾着露珠的野花。
她的动作,很认真,很专注。
阳光,恰好穿透了林间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将她乌黑的长发,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那一瞬间,她看起来,不像是人类。
更像是一个从古老卷轴里走出来的、不慎闯入凡间的、懵懂的山野精怪。
“……?”
干柿鬼鲛那张狰狞的鲨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似于“茫然”的表情。
他眨了眨那双小得与脸庞不成比例的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一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出现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
“鼬先生……”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这是……?”
“鬼鲛。”
鼬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收敛你的杀气。”
鬼鲛一愣。
他这才发现,自己那因为即将进入“猎场”而下意识散发出的、如同实质的杀意,在那个小女孩出现之后,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死死地按了回去。
不,不是按回去。
而是……被“中和”了。
就像一滴墨水,滴进了一片无垠的大海,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初次见面,干柿鬼鲛先生。”
那个小姑娘,似乎是终于摘到了自己想要的花,她捧着那朵小小的、不知名的野花,转过身来。
她仰起小脸,看着眼前这两个高大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礼貌而甜美的微笑。
那双蔚蓝色的、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像两块最剔透的蓝宝石,清晰地,倒映出他们的身影。
“我是‘卯兔’。”
……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干柿鬼鲛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搐着。他想笑,想放声大笑,笑这个荒谬绝伦的、堪称他此生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卯兔?
那个让鼬都讳莫如深、让“晓”都查不到任何底细的、神秘组织“幻”的首领?
就眼前这个……这个还没他小腿高的小丫头片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终,他还是笑了出来。笑声粗野而狂放,震得林间的飞鸟,都惊慌失措地西散飞去。
“鼬先生!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那个依旧一脸无辜地站在那里的小姑娘,
“这就是你说的……‘真理’的化身?一个连查克拉都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小鬼?!”
他笑够了,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冰冷而残忍。
“小姑娘,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可一点都不好玩。”
他将肩上那把巨大的鲛肌,缓缓地,抽了出来,绷带散落一地,露出那布满了倒刺的、狰狞的剑身。
“现在,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否则……我可不保证,你这身漂亮的和服,会不会被染上别的颜色。”
那把凶名赫赫的忍刀,在空气中,发出了兴奋的、渴望鲜血的嗡鸣。
然而,对面的小姑娘,只是歪了歪小脑袋。
“鼬。”
她忽然开口,声音软糯,像是在对自己家的哥哥说话。
“你的这个朋友,好像……不太礼貌呢。”
鼬微微躬身,姿态谦恭得,让鬼鲛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是我的失职,卯兔大人。”
“没关系。”
雏田摆了摆小手,用一种大度的、仿佛在原谅一个不懂事的小朋友的语气说道,
“既然是客人,想要玩游戏的话,我们当然要好好地招待一下。”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了鬼鲛的身上。
“鲨鱼先生,”
她迈开小步,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朝着鬼鲛走去,
“你的这把刀,看起来……好有趣的样子。它会唱歌吗?”
鬼鲛的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他看到,随着这个小女孩的走近,他手中那把向来只对他一人亲近的鲛肌,竟然……安静了下来。
那种嗜血的、兴奋的嗡鸣,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宠物见到了主人般的、温顺的、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颤动。
“你……你做了什么?!”
鬼鲛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水遁·水鲛弹之术!”
他毫不犹豫,瞬间结印,庞大的查克拉从体内涌出,在他身前,
凝聚成一只由高压水流构成的、狰狞的鲨鱼,咆哮着,朝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撕咬而去!
这一招,足以将一艘战舰,都轻易撕成碎片!
而那个小女孩,只是站在原地,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只是伸出了一只小手。
那只手上,还捏着那朵刚刚摘下的、娇嫩的野花。
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只足以摧金断石的、狂暴的水鲨鱼,在距离她的小手,还有不到半寸的地方,就那么……停住了。
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绝对无法被逾越的墙壁。
水流,失去了所有的动能,所有的形态,所有的“意义”,就那么诡异地,悬停在半空中。
“你看,”雏田抬起另一只手,用她那小小的食指,轻轻地,戳了戳那只水鲨鱼的“鼻尖”,那感觉,就像是在逗弄自家鱼缸里的小金鱼,“它果然很乖。”
鬼鲛的呼吸,停滞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引以为傲的查克拉,他赖以成名的忍术,在这个小女孩的面前,就像一个……幼稚的、可笑的玩具。
‘无下限术式。’
‘对这种定向的、带有攻击意图的能量体,进行概念层级的“停止”,真是太方便了。’
‘就是有点无聊。’
雏田在心里,打了个哈欠。
“好了,游戏时间结束。”
她收回了小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小小的、属于老师要宣布下课时的不耐烦,
“该轮到我了。”
话音未落。
鬼鲛只觉得眼前一花。
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了。
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扛在肩上的鲛肌,忽然,变轻了。
他猛地低头。
那把与他性命交修、形影不离的忍刀,不知何时,己经到了那个小女孩的手里。
她正用两只小手,吃力地,抱着那把比她整个人还要高大的忍刀,小脸憋得通红,像是在搬一件很重的家具。
“呀,好重。”她抱怨了一句,然后,用一种打量新玩具的眼神,好奇地,抚摸着鲛肌那布满倒刺的剑身。
而鲛肌,那把传说中会吞噬弱者查克拉的“活着的”忍刀,
此刻,却像一只被撸舒服了的猫咪,发出了满足的、愉悦的、低低的嗡鸣。
“……”
鬼鲛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
不是快。
那是一种……超越了速度、超越了空间、超越了他所有战斗常识的、无法被理解的“现象”。
“还给你。”
雏田似乎是玩腻了,她小手一推,那把巨大的忍刀,便轻飘飘地,飞回了鬼鲛的怀里。
鬼鲛下意识地抱住。
那熟悉的、沉甸甸的重量,却让他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恐惧。
他输了。
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输”。
那就像一只蚂蚁,对着天空挥舞了一下自己的触角,然后,天空,只是静静地,看着它。
“现在,”雏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重新仰起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地,喝杯茶了吗?鲨鱼先生。”
“我……”
鬼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那建立在“力量至上”这个唯一“真实”之上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地,碾成了粉末。
他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屈辱。
而是一种……找到了。
找到了那个他一生都在追寻的、不会说谎的、绝对的“真实”。
他低下了那颗高傲的、狰狞的头颅,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虔诚,沙哑地开口:
“是,我明白了……卯兔大人。”
鼬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嗯,又搞定一个。’
‘幻组织成员,喜+1。’
雏田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她转过身,背着小手,像个要去郊游的小学生,蹦蹦跳跳地,朝着木叶的方向走去,“鼬,鬼鲛先生,跟上哦。”
“今天的下午茶,纲手师父答应了,会亲手做她最拿手的红豆羊羹呢。”
“去晚了,可就没得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