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稀薄的蜜,艰难地穿透短册街那永远弥漫着宿醉与绝望的空气,照进一间凌乱的旅馆房间。
一地的木屑,破碎的酒瓶,还有那个打开的、散发着名贵桐木香气的箱子,像一座无声的墓碑,埋葬着“传说三忍”最后的、狼狈的尊严。
纲手坐在一张幸存的椅子上,宿醉带来的头痛,远不及内心那股被羞辱、被算计、被看透的憋屈来得猛烈。
她没有喝酒。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箱子。
那里面,躺着的不是借据,是她这十几年来自我放逐、逃避现实的、被明码标价的证据。
“纲手大人……”
静音抱着小猪豚豚,小心翼翼地收拾着房间里的狼藉,声音里满是担忧,
“您……一晚没睡了。”
纲手没有理会她。
她的脑子里,像一团乱麻。
自来也那张讨人厌的脸,三代老头子牺牲的消息,鸣人那个小鬼不知所云的嘶吼,
还有……那个叫日向雏田的、素未谋面的“弟子”,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给她寄来的一箱子“枷锁”。
‘让上百个忍者变成空壳……’
‘让尾兽灰飞烟灭……’
‘唯一的债权人,是雏田大小姐本人……’
这些零碎的、不成逻辑的片段,像一把把小锤子,敲打着她那颗早己被酒精和伤痛麻痹的心脏。
“咚、咚、咚。”
又是敲门声。
比昨晚那个管家,更轻,更礼貌,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在门板上。
“滚!”纲手积攒了一夜的怒火,轰然爆发。
“那个……纲手师父,是我。”
门外,传来一个软糯的、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却又分外清晰的声音,
“我是雏田,我给您带了木叶‘甘栗庵’的羊羹,听父亲说,您以前最喜欢吃了。”
纲手和静音,再次对视了一眼。
静音的脸上,是“她怎么来了”的惊慌。
而纲手的脸上,则是一种“她居然还敢来”的、扭曲的狞笑。
她猛地起身,一把拉开房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淡紫色和服的小姑娘。
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乌黑柔顺的长发,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白皙可爱,一双纯净的、不含杂质的蔚蓝色眼眸,正仰着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见到偶像般的紧张与崇拜,看着她。
小姑娘的手里,还捧着一个用精致竹篮装着的、包装考究的食盒。
‘哦豁。’
‘活的!是活的纲手!’
‘比动画里看起来……更有压迫感。嗯,主要是某个部位的压迫感。’
雏田的内心,一个属于前世的灵魂,正在疯狂尖叫,表面上,她却只是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腼腆又讨好的微笑。
“纲手师父,早上好。昨晚……我家的管家,没有对您失礼吧?他那个人,就是太死板了,我回头一定好好说说他。”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道歉,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提醒纲手昨晚那耻辱的一幕。
纲手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小鬼,你胆子不小啊。”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师父……”
雏田的小嘴,微微一扁,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水汽,那模样,委屈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小猫,
“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凶地看着我……我……我只是想见见您而己……”
“三代爷爷说,您己经答应收我做弟子了……我……我只是想把我最喜欢吃的点心,也带给师父尝一尝……”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竹篮,往前递了递。
那双水汪汪的蔚蓝眼眸,配上那副泫然欲泣的软萌表情,杀伤力,比任何A级忍术都要恐怖。
静音在一旁,心都快化了。
就连纲手那满腔的怒火,都在这堪称犯规的“萌遁”攻击下,莫名其妙地,熄灭了三分。
她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准备好的、用以发泄怒火的手段,都用不出来了。
对一个这样的孩子发火?
那不成了一个欺负小孩的恶棍了吗?
“哼。”
纲手冷哼一声,侧身让开一条路,
“进来吧。”
‘计划通。’
雏田心里比了个剪刀手,乖巧地抱着食盒,走进了房间。
她环顾了一下这片狼藉,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或嫌弃,
只是将食盒放在仅有的一张完好的小桌上,像个勤快的小媳妇一样,开始帮忙收拾。
“纲手师父,您这里好乱呀,是遇到坏人了吗?”
“……”纲手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师父,您别担心,以后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您。”
“……”纲手的拳头,硬了。
“师父,您是不是手头不太方便呀?”
雏田终于图穷匕见,她抬起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用一种为长辈分忧的、懂事的语气说道,
“欠我们家的钱,不着急还的。父亲大人说了,我们日向家,家大业大,不缺这点。”
她停顿了一下,歪着小脑袋,仿佛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不过……一首欠着,好像也不太好呢。要不这样吧,”
她眼睛一亮,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如果师父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就教我点什么,来抵债好了!”
“比如……比如那个额头上的‘阴封印’!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她伸出小小的手指,指了指纲手额头那个菱形的印记,满眼都是小孩子对新奇玩具的渴望。
“毕竟,雏田我啊……可是师父您最最可爱的徒弟了,对不对?”
房间里,空气凝固了。
纲手看着她,脸上那点残存的血色,彻底褪去,转为一种铁青。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个小鬼,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
那软萌的外表下,藏着一个比大蛇丸还要狡猾的、让她不寒而栗的灵魂。
“小鬼……”
纲手的声音,变得危险起来,
“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
她伸出手,一把抓向雏田的肩膀,那速度,快如闪电。
然而,雏田只是站在原地,甚至没有躲闪。
在纲手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一股无形的、柔和却又无法抗拒的斥力,从雏田的周身散发开来。
纲手的手,就那么停在了距离她和服半寸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不是被查克拉挡住,而是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墙壁”,横亘在她们之间。
纲手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果然。’雏田看着纲手那震惊的脸,在心里平静地想,‘被动防御的“无下限术式”,对付这种纯物理攻击,还是很好用的。’
“师父,您怎么了?”她故作不解地眨了眨眼。
纲手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她死死地盯着雏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脑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无力”的感觉。
打,打不过。
骂,骂不赢。
论算计,自己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这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呵呵……呵呵呵……”纲手忽然,颓然地坐倒在地,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雏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那双蔚蓝的眼眸,倒映着纲手失魂落魄的脸。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伪装的怯弱,而是换上了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惜的温柔。
“纲手师父,”
她伸出小手,轻轻地,覆在了纲手那只因为愤怒而紧握的拳头上,
“我知道,您很难过。”
“弟弟的死,恋人的死,还有火影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沉重的责任。”
“您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守护不了重要之人的那种无力感,对吗?”
纲手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
这些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她内心深处,那把锁了十几年的、锈迹斑斑的锁。
“所以,回来吧。”
雏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现在的木叶,很脆弱,也很混乱。它需要一个新的‘支点’,来撑起未来。”
“而您,千手纲手,是唯一的人选。”
“至于那些……”
雏田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带着绝对自信的微笑,
“让您感到无力的‘怪物’……”
“有我呢。”
纲手呆呆地看着她,看着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蔚蓝的眼眸,心中那堵冰封了十几年的墙,第一次,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忽然,伸出双臂,一把将眼前这个小小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很温暖。
很柔软。
像抱住了……一个失而复得的、小小的太阳。
“小鬼……”
纲手的脸,埋在雏田的颈窝里,声音,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沙哑的哭腔,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啊……”
……
一周后。
短册街外的一片小树林里。
“轰——!!!”
一颗湛蓝色的查克拉形成的手里剑,在鸣人手中成型,鸣人向远处丛林一丢,那处的地形只剩下一个半圆的坑。
然而,当他们兴冲冲地赶回短册街的旅馆时,却只看到了正在打包行李的静音。
“静音姐姐?纲手婆婆呢?”鸣人急切地问。
静音抬起头,看着他们,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像是同情又像是无奈的表情。
“纲手大人她……和雏田大人,三天前,就己经回木叶了。”
她顿了顿,投下了一颗真正的“炸弹”。
“今天,是纲手大人,就任第五代火影的仪式。”
鸣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像个……被所有人遗忘的、滑稽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