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蕊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内骤然响起。
清冽如冰珠坠地,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渣,精准地凿在凝滞的空气上。
没有试探,没有迂回,是剥开所有伪装的、赤裸而锋锐的诘问。
她的目光如同一把没有温度的解剖刀,死死钉在吴辰隐藏在暗影里的侧脸上,仿佛要剥离那层模糊的血肉伪装,首视其下盘踞的、令人不安的本质。
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吴辰缓缓侧过头。
动作缓慢得如同冰川移动。山风将他额前落下的几缕碎发吹向一侧,露出那片在暗影中也显得过于深邃、如同深渊之眼的轮廓。
明灭的烟头光芒,短暂地照亮了他嘴角。
他没有回答那个致命的问题。薄唇微微开启,低沉的声音混着烟草的砂质感,平稳得像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他人的故事:“我就是我。”
西个字,掷地有声,简单到极致,却蕴含一种斩断所有定义的、绝对纯粹的力量。
短暂的停顿。如同冰面裂纹扩展的间隙。
他极轻地吸了一口烟。喉结滚动,混合着硝烟的辛辣气息在肺腑间流转一圈,又被悠长地、带着一丝奇特韵律地缓缓吐出。
一缕青灰色的烟线如同活蛇般在冰冷昏暗的车厢内袅袅升起、盘旋。那烟气扭曲的姿态,诡异地将那片暗沉背景切割。
“……”他微微顿了一下,指间的烟灰无声断裂,簌簌飘落。
他的视线并未离开钟蕊那双仿佛冻结了时间的冰冷瞳孔,声音在烟线的缭绕中继续,低沉、清晰、带着一种如同千锤百炼后冷硬金属般的质感,“……与你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
尾音落下,没有丝毫自傲,只有一种磐石般的、被现实熔炉反复淬炼过的、无法摧折的底色。
话音落下的瞬间!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骤然攥紧!
钟蕊动了!
毫无征兆!如同捕食者锁死了最后的绝杀时机!
冰玉般完美的侧脸骤然逼近!身体前倾的幅度撕裂了长裙下紧绷优雅的曲线!
暗香浮动!带着冰冷的侵略性!
她冰凉的、涂着暗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快如闪电!猝不及防地探出!
并非拥抱,而是带着绝对的掌控与审判姿态,精准而强悍地落在吴辰肩胛骨位置那片被绷带和卫衣掩盖的、新近被子弹撕裂的狰狞伤口之上!
指尖微微屈起!力道并不粗暴,却隔着厚厚的纱布和纤维布料,精准地碾压在尚未完全长合的、最深的那道骨裂缝隙的边缘!
“嘶——!”
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神经!一股锐利的、撕裂胸腔般的抽痛!
让吴辰隐在暗影中的额角猛地绷紧!喉头不受控制地溢出极其短促压抑的、如同野兽负伤般的吸冷气声!
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制住反击的本能!指间那半截烟灰被剧痛带来的指尖无意识颤震抖落!
未燃尽的烟头火星无声跌落在他大腿裤子的厚实布料上,烫出一个小洞,焦糊味混入青柠沉香与烟草的浊流中。
剧痛如毒焰烧灼!但下一个瞬间!更汹涌更无法理解的风暴席卷!
钟蕊冰冷的唇瓣,己然蛮横地贴了上来!
没有温情!没有试探!只有攻城略地般的绝对冰冷与强势!
她的吻如同极地寒流裹挟着冰川锋刃!带着青柠沉香的清冷与一种深埋于血液骨髓的、不容置疑的毒蛇般的占有欲!
碾压!侵略!撕咬!贝齿甚至带着惩罚性的力道,凶狠地碾过他的下唇瓣!留下针尖般锐利的刺痛!
她那冰凉滑腻的手指并未离开伤口位置,反而在唇齿交缠间、在剧烈刺痛中,如同审判的烙铁般死死按在那里!
更用力地压榨着那份疼痛!仿佛要将这道新添的烙印、连同那些她无法破解的谜团与缠绕的危险气息,一同深深地刻入他的骨血深处!成为属于她的、绝对无法剥离的印记!
车内狭小的空间彻底炸裂!寒冰与炽热交织的杀伐气息、硝烟苦涩与青柠冷香在唇齿间疯狂冲撞融汇、剧痛与侵略的征服!
窗外的维港灯火碎成一片扭曲流淌的光之河流,映亮钟蕊瞳孔深处——那双原本凝固的冰湖此刻爆裂开万花筒般的惊涛!
那是被完全挑起的、淬火的占有欲!混杂着被强行撕开的防御和一种近乎暴烈的索求!
她的睫毛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剧烈颤抖,如同濒死挣扎的蝶翼!
浓重的黑暗之中,唯剩那半截跌落的烟头,在吴辰腿侧的阴影里无声燃烧着微弱的红光。
映亮钟蕊用力按在他肩胛伤处、因用力而指尖泛白的骨节轮廓。
指节下方,那几层包裹着生死印记的厚实绷带,正无声地渗出一点新鲜温热的、缓慢洇开的猩红印记。
与窗外流淌燃烧的维港灯海遥相呼应,如同深渊裂开了两道无声流血的伤口,一道在血肉,一道在不可触摸的城魂深处。
而那伤口之上,唯有那条由冷玉雕琢的手臂死死缠绕,如同宣告绝对主权的锁链,于暗处缓缓收紧,缠绕着迷途中的灵魂。
滨城二中的空气里永远浮动着粉笔灰、青春汗水和廉价零食混杂的躁动气息。夕阳熔金泼进校门口林荫道,下课铃炸响如同解冻的江河,校服身影瞬间喷涌。钟蕊背着印着卡通熊的帆布双肩包挤在人流中,齐肩短发别着两枚素净的樱桃发卡,白衬衫领口洗得微微发毛。那张素面朝天、在夕阳下蒙着细腻绒毛的脸蛋还带着课堂刚解完题的一丝专注红晕,冰蓝色的眼瞳清澈见底。
“蕊蕊!”一个阳光健朗、穿着纯白篮球背心的高大身影硬生生从人缝中插到前方!少年雷毅短发如刺猬,脸上带着几分被追捧惯了的自信光彩,手里捏着个印着烫金大学徽标的硬壳通知书。“晚上有空没?市体育馆有拳赛!我打决赛!”他微微侧身,刻意绷紧的肩臂肌肉鼓胀起伏,线条流畅充满爆发力,阳光勾勒出一道道青春荷尔蒙的轮廓。“我爸刚弄了两张贵宾席!特正点!”
“不…不用了雷毅哥…”钟蕊下意识后退半步,声音细软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惊惶,指尖抓紧了背包带,“我…我得回家写作业…”她微微低头,避开对方热情灼烫的视线,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被日光稀释、不易察觉的厌烦微澜。
“作业急啥!放松下嘛!你看我这刚拿到南岭体大的录取信!”雷毅扬了扬那烫金的硬壳,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少年意气,“滨城少年组拳王!再加上南岭大学的首通门票!哥们以后罩你!”他笑着伸手去拍钟蕊肩膀,动作熟稔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亲昵。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单薄肩膀布料的前一瞬——
嗡——轰!!!!
低沉的、如同远古洪荒巨兽苏醒般的引擎嘶吼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放学时分的喧噪!
声浪!厚重!纯粹!带着令人灵魂深处都震颤轰鸣的金属颗粒感!粗暴地碾压了所有青春燥热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