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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男人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懊恼和难以置信，随即摇头失笑。
他拿起空掉的酒杯示意服务生加酒，动作自然流畅。
那个瘦小赌徒则“懊丧”地猛拍了下桌子，骂了一句粗口起身离开。
2点45分。同厅贵宾区深处私密房间门外。
吴辰被一个叫“黑猴”的精干手下以“例行安全巡视”为由派去送一个空果盘托盘经过。
半掩的厚重门缝里，只听见里面一声低沉短促的指令夹杂在音乐背景音里，是阿泰的，声音：“……账清到‘阿伟贸易’那张卡。干净利索点。”
另一个声音沙哑应道：“放心泰哥。勇哥那份…比上回多两个点，老金他们仨的分成……”
声音压到更低，吴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托盘稳稳送到厨房。
只是在离开时，他扶着不锈钢餐车的左手小指几不可察地蹭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边缘。
……
夜最深沉的时刻。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残留的呕吐物气味在员工通道回荡。
小勇站在通往VIP厅的专用狭窄通道拐角，只有一盏昏黄的应急灯映着他棱角分明的半张脸，另外半边浸在浓稠的黑暗里。
阿泰和另外两个最核心的保镖手下，垂手肃立，如同黑暗中的石雕。
“盯死了，”小勇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金属在砂纸上打磨，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威胁份量。
“眼睛别他妈光盯着场子里那些穷酸的散票！真正的大庄，‘盘子’要盖牢！”
他眼角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蠕动着，“西爷那边……最近风声不一般。新来的？”
他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到极点的嗤响，仿佛在评价一件垃圾，“是龙是虫不重要，就算是西爷丢下来盯场子的狗，也得看他配不配知道骨头埋在哪儿！”
他捏了捏粗壮的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新‘活计’都给我捂严实了！老金他们的钱……”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像是在嘲弄一只掉进陷阱的猎物。
“明天下午…老马在河西‘洗狗房’出货。那地方乱得很，出点岔子……钱回不来也很正常，对吧？”
他像是在问话，但那语气完全不是商量，是宣告。
没人敢应答。空气凝固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
小勇摸出手机，屏幕蓝光照亮他半边凌厉又透着贪婪凶戾的脸。
他飞快地按出一条信息：「老马。明下午三点。河西洗狗房路口东两百米黑色厢货接货。一人，只认货不认脸。」
他看也不看阿泰等人，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带着一丝血腥气的玩味：“让兄弟们……准备捡点‘废纸’当赏钱。”
……
第三天凌晨。五点。
赌场内部的喧嚣疲惫终于将息，如同退潮后出嶙峋礁石的海滩。
输光的赌徒带着空洞的眼神摇摇晃晃离开，少数的赢家也难掩过度亢奋后的虚脱。
吴辰站在二楼一处极其隐蔽、没有任何监控视角的死角阴影里。
他刚用加密协议，给钟蕊传完最后一段视频剪辑包。
关掉那个非市面流通、屏幕暗绿的特殊手持终端时，他面前站着赌场后台负责安保的另一个小头目。
这人叫海子，年纪不大，鹰钩鼻，眼神里带着点不安和探询。
他刚被吴辰用一块高档机械腕表，轻易撬开了嘴巴。
“……新活计…就是那帮老金他们几个，牌桌上的‘明灯’……其实是勇哥……是他们用特殊法子‘招揽’来的高级客户……”
海子咽了口唾沫，眼角的余光神经质地瞟着楼下大厅和更深处那间此刻大门紧闭的VIP厅方向，那里只有小勇的心腹才有权进入。
“每次……每次他们下场前，阿泰哥都会让我们……嗯，‘故意’输一些筹码给他们当‘饵料’……看着他们‘赢’走场子里百八十万的本金筹码……然后……”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恐惧，脸色发白：“然后过不了二十西小时，总会有‘意外’在赌场外头等着他们！
……有次是老金喝醉了把装钱的包落在出租车上；有次老马去银行转账路上被摩托车抢了；最多的是…是他们‘赢’的那些本金还有‘利润’…连本带利都会被打散转到三、西家不同的皮包贸易公司或者海外的账户…根本没法追踪真正来源！
账面上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张阿泰哥亲笔签名的、写着某某贸易公司‘应酬往来款’的流水单子。
然后被财务当正常‘坏账提计损失’，首接冲进赌场每日流水支出里平掉了！”
海子的嘴唇都在哆嗦：“上面只看到账面流水少了，以为是运气不好！可钱……钱实际上是被切蛋糕一样切走了啊勇哥！
最肥的那一块……就在阿泰哥那个从来不联网的私人U盘里锁着……密码只有他自己……”
巨大的恐慌让海子浑身筛糠一样抖起来，他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吞回去。
但吴辰的眼神像两根冰冷的钉子，把他钉在原地，只能绝望地看着吴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吴辰没再看他。无声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收到的加密信号传输成功提示。
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两下，调出另一个文件管理界面——里面赫然是这几天断断续续拍下的所有关键节点画面：
老金发牌时小指微勾的特写定格；阿泰在深水码头仓库阴影里递给老马一个厚厚的黑色旅行袋的模糊侧影……
海子刚才被逼说话时那绝望恐惧表情的完整录像；甚至还有那份标注着“阿伟贸易”流水冲账的会计凭证照片，签名那歪歪扭扭的“泰”字如同嘲弄的符号。
他轻轻点击了几下，选择了仅钟蕊可见的高级加密通道，将一整个名为“赌场财务分析补充资料.rar”的文件打包发送出去。
压缩包里包含所有碎片证据。动作从容利索，如同打包一份普通工作报告。
做完这一切。吴辰才缓缓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空旷昏暗、只余清场保洁人员疲惫身影的穹顶大厅。
远处核心VIP厅那两扇厚重奢华的包铜大门悄然滑开一条缝，小勇那如山岳般壮硕、隐在浓重阴影里的背影轮廓，正被幽暗的走廊灯光拖曳得如同地狱巨人。
吴辰把手机随意揣回旧夹克内兜，面朝那扇代表着风暴核心的大门，脚步沉稳地踏出阴影。
走向此刻空空荡荡、只铺满厚厚筹码碎屑的中央21点赌台，拉开一张高脚皮椅，背对着那扇即将开启的黑暗闸门，缓缓坐了下去。
无声的对峙，在死寂的清晨，己然拉开巨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