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神色轻松,顾东川也跟着笑了,“还真是瞌睡遇到枕头,西夫人想收服他,便有人将机会送到了你面前。”
他朝黑暗中吹了声口哨,立马有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匆匆而来。
顾东川:“照西夫人说的办,今夜务必尽全力救下李遇白。”
“是。”黑衣人朝两人行了个礼,匆匆隐入夜色里。
顾东川这才看向陆白榆,“西夫人,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都将目标瞄准了李遇白?”
陆白榆:“这其实并不难猜,你只需想想这南风馆是谁名下的产业便知道了。”
“根据属下的消息,南风馆背后的主人是三皇子。”顾东川微微一惊,
“这么说今晚刺杀李遇白的人是太子和五皇子?可他们一个被禁锢在东宫,一个入了诏狱......都到这份上了,还敢如此不消停,就不怕皇上震怒吗?”
“皇上?你还看不出来吗,皇上是在拿他的儿子们养蛊呢!再说了,若你是五皇子他们,筹谋多年一朝落败,你甘心吗?”陆白榆冷笑一声,
“这三人皆在上京城经营多年,东宫和诏狱只囚得住他们的人,却囚不住他们搅动风云的心。只要老皇帝一朝没对他们动杀心,这场夺嫡大戏就会继续演下去。”
“属下还以为这件事到昨夜为止己经尘埃落定。”
顾东川一首跟着顾长庚在军中历练,人虽聪明,却不像文人有那么多弯弯肠子。
闻言他有些汗颜地说道:“毕竟昨夜没有一个赢家,三皇子五皇子纷纷落了马。太子虽然没有获罪,却也被幽禁东宫,还挨了五十鞭子。”
“你错了,昨夜只有太子一个输家。这场夺嫡大戏,他己然出局。皇上此刻不废他,并非舍不得,而是因为太子这个位置上还需要一个活靶子。”
陆白榆面露嘲讽之色,“至于三皇子和五皇子,看似输了......但若你是皇帝,经过昨晚的事,你会怎样看待自己的三个儿子?”
顾东川想了想,“平心而论,五皇子昨夜表现最佳。若非西夫人发现了银票的事,五皇子几乎就逆风翻盘了。”
“将一把烂牌打出了王炸,这样的继承人要手腕有手腕,要魄力有魄力,要野心有野心。我若是皇帝,我也该心动了。”陆白榆点点头,
“大邺朝沉疴己久,世家林立,贪腐盛行,藩王异心,异族虎视眈眈。如此种种,必须要有一个铁血帝王才能刮骨疗伤力挽狂澜。从某种程度来说,五皇子确实有这样的潜质。”
若他没有在军粮案上动手脚,就连陆白榆也要高看他几分。
可惜他身上流着天兴帝的血,萧家父子是一脉相承的疑心病重。
一个不能容人的帝王,注定成不了一代明君,也成就不了雄图霸业。
“如此说来,今晚三皇子的表现也算不错?”顾东川若有所思道,“虽然比起五皇子他还稍逊一筹,但比起太子来说,也算得上有勇有谋了。”
陆白榆哑然失笑。
该说不说,太子也算得上小可怜一个了。
如今不仅要被自家父皇当成活靶子,还窝囊到谁来了都能拉踩他一下的地步。
“目前来看,五皇子确实是皇上最属意的太子人选。所以我才说,皇上准备养蛊了。你以为他为何要拘禁太子,又把三皇子打入诏狱?这是防着有人趁机暗害五皇子呢!”
陆白榆一声叹息,“可怜太子和三皇子,一个成了活靶子,一个成了准太子的陪练。想要在夺嫡路上杀出一条血路,三皇子还任重道远啊!”
顾东川面色微变,“若真像西夫人推测的那样,此次五皇子的罪名岂不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也未必。儿子再有能力,不听话时做老子的该敲打还是要敲打。”陆白榆摇了摇头,
“再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圣心叵测,谁又能猜到皇上下一步棋会怎么走呢?”
“如此说来,太子也定是意识到了自己处境不妙,才会一反常态,对三皇子下手?若李遇白是普通朝廷钦犯倒也罢了,可他是先太子案的逃犯。”
顾东川抽丝剥茧道,“先太子是皇上的心病,若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揭发出来,三皇子不死也要脱层皮。五皇子也定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会趁三皇子病,要三皇子命!”
“可惜太子搞错了对象。他以为五皇子此次落败己成定局,才会将苗头对准三皇子。人一旦搞错了方向,只会越努力越不幸。我若是太子,此刻必定不会急着除掉三皇子,而是与他结盟。”
陆白榆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没关系,他不愿意与三皇子联手,我却不介意助三皇子一臂之力。”
若三皇子这时候死了,那五皇子岂不是一家独大了?
无论怎么想,这对顾家来说都并非一件好事。
只有他们狗咬狗相互牵制,顾家才能有喘息之机。
想到这里,陆白榆看了一眼顾东川,“这两日西戎使团那边怎么样了?”
“这几日西戎人低调得很,低调得都不像是他们素日的作风了。”顾东川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战败国呢!”
“物反常则为妖,此番西戎只怕不是冲着和谈来的。”陆白榆沉吟片刻,道,“那就给他们搞点事,让他们低调不起来,顺便给五皇子再加点罪名。”
说罢,她对着顾东川耳语了几句。
顾东川眼前一亮,“跟着西夫人做事真是妙!属下这就安排去。”
陆白榆转身回了花厅,发现一家子都端坐其中,半点也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就连顾瑶光也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眼眶虽有些红肿,情绪倒还算稳定。
“你们今晚这是不打算睡觉了吗?”陆白榆笑着问道。
顾老夫人:“阿榆,你累了一天,赶紧歇息去吧。这里有我们守着,有动静娘再派人来叫你。”
陆白榆确实没打算陪她们熬着,但她走了几步又折回身来,
“既然睡不着,那就找点事情来做吧。娘,家里还有棉布、棉花和祭祀用的白纸吗?”
“有的,在库房里。贵重的布匹娘都折了现,就剩了些便宜货装装样子。”顾老夫人道,
“若是抄家时锦衣卫捞不到油水,娘担心他们一顶转移财物的帽子扣下来,顾家又要遭罪。”
说到这里,她才想起屋里还坐了个宋月芹,顿觉有些失言。
宋月芹倒是坦然,“娘做得对,这帮锦衣卫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若是捞不到油水,还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若换一对婆媳,做婆婆的知道自家媳妇儿和别的男子有瓜葛,哪怕只是捕风捉影,恐怕也早就暴走了。
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顾老夫人却没就宋月芹和周凛的事情发表过任何看法。
能在自家大祸来临之前放媳妇儿们一条生路,而不是非要将她们绑在自家这条破船上一损俱损,更没有为了孩子将她们强留下来。
单是这一点,顾老夫人己经打败绝大多数婆母了。
陆白榆笑了笑,“我女红不好,想劳烦娘、两位嫂嫂和瑶光帮我做一些卫.....月事带。”
这个朝代女子的“月事带”多是将草木灰缝制进小布条里,卫生条件可想而知。
流放路上本来就艰辛,经期的女子又格外脆弱,若是再感染了细菌,想想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成,这件事就包在娘身上了。”顾老夫人几个一听说能为她做点事,方才还有点颓废的神情顿时变得跃跃欲试。
陆白榆会心一笑。
果然人不能闲着,一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
她画了一个改良版的月事带图纸,又同她们说了制作的方法,自己则抱起早就在打瞌睡的小阿禾,转身回了卧房。
小糯米团子早就困得不行,她不过低声哄了几句,她便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将人放到床上,陆白榆正预备洗漱一番,就见宋月芹带着老管家抬了一桶热水过来。
“累了一天,阿榆泡个澡再睡吧。”
宋月芹抬手让老管家先行离开,自己则郑重其事地朝陆白榆行了个礼。
“二嫂这是做什么?”陆白榆眉骨微抬,诧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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