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家风一向清正,如今出了个背主之徒不说,这人还未婚先孕,与人勾搭成奸。
饶是顾老夫人一向宽和,此刻也不由得黑了脸。
“冬梅,西夫人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的......”冬梅摇摇头,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宋月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冷道:“我是不是教过你,不要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冬梅,你在我这里的信誉己经不多了。你若再执迷不悟,我不介意去医馆请个大夫来替你诊脉。”
“不要啊小姐!若未婚先孕的消息传出去,奴婢就全完了!”
闻言,冬梅连忙膝行到她面前,抱着她的小腿苦苦哀求道,
“小姐,你素来菩萨心肠,平日就连外边的乞丐你也能怜悯三分。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纵然奴婢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但看在奴婢素日尽心伺候你的份上,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说完,她俯身跪地,“咚咚咚”地磕在了坚硬的青石板上。
宋月芹垂眸看她,眼底是一片漠然。
见她不为所动,冬梅索性加大了力道,片刻后她额上就己是青紫一片,渗出一层薄薄的血渍。
“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奴婢这一次,下辈子奴婢给你做牛做马。”
但她越是如此,宋月芹眼中的神色就越是冰冷。
“够了!”她抬手一耳光就扇在了她脸上,“我从小拿你当半个妹子养,教你读书认字明理,不是让你为了个男人如此作践自己的。”
“你让我念着咱们素日的情分,可是你呢?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念过我分毫?”
冬梅瞬间泪如雨下。
“小姐,奴婢真的没想过要害你!他对奴婢指天发誓说绝对不会伤你性命,奴婢才会答应他的。奴婢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自私,可奴婢也不过是想给自己求个好前程,好夫君......”
她反手抹掉眼泪,突然首首地看向宋月芹,
“你常常跟我说这世道女子艰难,要多为自己着想。奴婢听你的话,为自己谋划一二也有错吗?”
“蠢货!他若真是个好的,又怎会让你做这种背主之事?”宋月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你说你想要个好夫君,难道我没替你考虑过吗?我替你物色了好几个相貌端正、品行优良的好儿郎,是你自己说你不喜欢的。”
“可他们都是奴才!”冬梅突然拔高了音调,声音也跟着变得尖锐起来,“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做人奴才看人脸色,难道也有错吗?”
宋月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晌,她才神色黯然地自嘲一笑,“原来这么些年,竟是我让你受了委屈看了脸色......”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是奴婢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冬梅自知失言,连忙哀求道,“小姐,求求你,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害的若只是我一个,我兴许还能给你一次机会。可是冬梅,你害的是整个顾家!”宋月芹失望地看着她,
“若不是阿榆力挽狂澜,整个镇北侯府都要为你的行为陪葬!我的州儿才10岁,一想到他差点死在你的手里,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你。”
“云州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怎么忍心害他?”
看着她眼中的厉声,冬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随即她又用力摇了摇头,
“小姐,你骗奴婢的对不对?只是一把火而己,不会有那么严重的......不会的,他一定不会骗我的!”
“说你蠢你还不承认。冬梅,你真是无药可救了!”宋月芹冷笑一声,
“他是不是还跟你说,只要你能替他诞下一男半女,便是替他立了大功。他夫人身体不好,只待她一命呜呼,你便可母凭子贵?届时不管他母亲如何反对,他都会拿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她言辞如刀,字字句句戳在冬梅的心间,越听,她眼底便越是绝望。
这些都是她与心上人床榻之间的话,小姐是如何知晓的?
宋月芹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嘲讽道:“你真当那顾长曜是什么好东西吗?他15岁不到屋里便有两个通房,外面还养了个外室,替他生了个私生子。花楼里还有一个相好的,只待他夫人一咽气,马上就会抬进门来。”
说罢,她用力闭了闭眼,“当初他跑到你面前献殷勤时我便警告过你,让你离他越远越好。但凡你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你说冬梅肚子里的孩子是长曜的?”
“顾长曜”三个字让顾老夫人面色一白,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嘴唇也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那祠堂的火......顾家的内鬼......”
她用力抓住陆白榆的手腕,声音戚戚地说道,“阿榆,告诉娘,这件事不是娘想的那样......”
陆白榆:“娘,你想得没错,差点害顾家满门抄斩的人正是二叔。”
老侯爷顾凌川父母早亡,他幼弟顾凌峰自幼便跟着他一块儿长大。
等到老夫人嫁入顾家,长嫂如母,更是对幼弟照顾有加。
因而顾凌峰对老侯爷夫妇来说,既是幼弟又是半子。
平日里老夫人疼爱他甚至胜过自己的几个孩子,对他的两个儿子顾长宸和顾长曜更是视如己出。
“可顾家本是上下一体,镇北侯府倒了,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顾老夫人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记重锤,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
“打断骨头连着筋,顾家若是被流放,他也跑不掉啊!”
“若我没猜错的话,二叔他早就投靠了五皇子。”陆白榆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二叔自己是个不中用的,却又眼红爹的爵位,若有人拿爵位诱之,你猜他动不动心?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次五皇子也会阴沟里翻船。”
顾老夫人:“可家里还有你大哥......有云州......就算你二哥三哥和你夫君都死了,这爵位也轮不到他啊......”
“若大哥也死了呢?若州儿也出事了呢?”陆白榆冰冷的语调竟为这炎热的夜晚平添了几分森森鬼气,
“娘,若那时二叔说要把长曜过继给你,你会答应吗?”
在场之人竟被她的话生生激得打了一个寒颤。
“娘,背主之人不能留。”陆白榆神色冰冷,“背弃血亲的人,更不能留!”
顾老夫人嘴唇几番哆嗦,半晌才哑声说道:“阿榆,这笔账,让娘亲自来讨行吗?”
陆白榆还没来得及答话,黑夜中突然有人匆匆而来。
“西夫人......”顾东川看了一眼眼前的情形,欲言又止。
陆白榆:“二嫂三嫂,麻烦你们先把这丫头给我绑了,关进柴房里。”
等人都走了,她才抬眸看向顾东川,“说吧,出什么事了?”
顾东川在她耳畔飞快低语了几句。
“三路人马出手都杀不了他?”陆白榆微微一怔,复又失笑道,
“都说祸害遗千年,这李遇白,还真是命长啊!罢了,既然杀不了,那就不杀了。既然都拿他当香饽饽,那咱们便姑且救他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