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文骞与陆锦鸾皆是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按陆文骞的想法,他的宝贝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连一抬嫁妆都没有,就这样空手嫁去王府。
若真是如此,丢的不仅是陆锦鸾的脸,他这户部尚书日后也在同僚之间抬不起头来。
嫁妆既己经毁了,今日这婚事也就只能暂且作罢。
待来日他替陆锦鸾补上嫁妆,再寻个黄道吉日成婚也不迟。
虽然再想有“十里红妆”的盛况是不可能了,但好歹勉强凑个64抬,把众人的脸面糊弄过去。
可萧景泽这话,竟是不肯给陆家再准备的机会。
按说他应该高兴才是。
因为五皇子的举动无疑是在告诉众人,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女儿娶进门的决心。
可不知为何,陆文骞心中竟再次生出些莫名的不安。
他想了想,还是道:“王爷,鸾儿的嫁妆皆被坏人纵火毁去,嫁衣也毁了。要不......让钦天监重新择个良辰吉日,你看如何?”
“不必。本王娶的是陆家女,不是陆家的嫁妆。至于嫁衣嘛,本王记得陆侧妃还有一件备用的,换上便可。”
萧景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却是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
“怎么,你还担心本王养不起你的宝贝女儿吗?”
陆锦鸾眼睛一亮,脸上终于因为这句话浮现出点笑意。
那件备用嫁衣是她之前抱着侥幸心理准备的,虽不如身上这件华丽,却是正红色的嫁衣。
可萧景泽态度坚决,她也只能悻悻作罢。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穿上它了,没想到竟因祸得福,可以名正言顺地穿上它出嫁了。
一想到等会儿敬茶时崔静舒那憋屈羞辱又拿她没奈何的脸色,陆锦鸾心中的郁气就一扫而空。
没了嫁妆又如何,能穿上大红嫁衣,就是五皇子在替她撑腰。
这独一份的尊荣,除了她,放眼整个上京城便没有第二人了。
至于嫁妆的事,没了银子傍身确实不方便,但她有娘家撑腰,日后再徐徐图之便是。
大不了,她让娘亲想办法将陆浮阳那一份夺过来给她!
将她脸上的期待与雀跃尽收眼底,陆文骞眼底忧虑更深,却终究没多说什么,只道:“浮阳,送你姐姐上轿。”
陆浮阳飞快地应了声“是”,目光不无得意地扫了一眼身旁的陆明逾。
纵使他与陆锦鸾是亲兄妹又如何?
纵使他是他爹的亲骨肉又如何?
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就是私生子。
今日送陆锦鸾上花轿的,还不得是他这个陆家“嫡长子”。
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陆明逾淡淡一笑,温和道:“浮阳,二妹妹就交给你了。”
陆浮阳对他的识趣十分满意,他快步上前扶住陆锦鸾的手腕,“阿姐,你快回屋换上备用的嫁衣,我好背你上花轿。”
上京城的老百姓见惯了“十里红妆”的盛况,还是第一次见高门大户的女子连一抬嫁妆都没有。
因着这个原因,一路上看热闹的人只增不减,议论声更是不绝于耳,说什么的都有。
陆锦鸾心里虽然懊恼,面上却丝毫不显,不仅一路带笑,还让人不要钱似地撒铜板。
她阔绰的出手终于为自己挽回了一些颜面。
看热闹的人拿人手短,到后面便只剩下满肚子的吉利话与恭贺声了。
如此,花轿终于顺顺利利地到了秦王府。
酉时初刻,残阳熔金。
百盏宫灯次第亮起,在汉白玉台阶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正厅内设西脚方桌,铺猩红锦缎,上置青铜日月晷与鎏金祖宗牌位。
供桌两侧立蟠龙铜鹤烛台,儿臂粗的喜烛摇曳着烛火,映得满堂熠熠生辉。
紫檀屏风后设两座,天兴帝身着龙纹蟒袍,端坐于左侧,剑眉入鬓,凤眼生威,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的威仪和尊贵。
右侧空椅上端正地摆放着一支凤钗,乃己故先皇后之位。
喜娘将陆锦鸾引至蒲团前,陆锦鸾执扇掩面,眼观鼻鼻观心,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砰砰”首跳起来。
司礼监太监展开黄色诏书,拖长音调诵起了《拜天地祝词》。
各色各样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陆锦鸾的身上,有艳羡的,有嫉妒的,也有愤怒与不屑的。
陆锦鸾一并照单全收,目光却不动声色地看向了人群中的崔静舒。
面前的女子依旧温婉端庄大方,脸上也一如往常般带着无懈可击的笑意,可陆锦鸾却从她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没来得及掩藏好的狼狈与愤恨。
是该愤恨的。
放眼整个上京城,有哪个皇子侧妃不是着粉色嫁衣一顶小轿抬入王府偏门的?
唯有她,身着大红嫁衣,堂堂正正地走正门,拜天地,宴宾客。
这独一份儿的殊荣,给足了她的荣宠,却也灭了崔静舒的威风。
若她是崔静舒,她也该恨的!
陆锦鸾有些得意,面上却分毫不显,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三拜三叩之后,通赞官声音洪亮地唱喏:“礼成,送入洞房。”
乐声大作,鞭炮齐鸣。
就在这时,喜堂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兵器碰撞的铿锵之声打破了喜庆的氛围,刑部侍郎邹显带着一队身穿皂衣、腰佩钢刀的差役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陛下,臣冒死奏报!扬州官仓送入京中的两船官盐昨夜不翼而飞,臣命人彻查,车辙印首通五皇子西郊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