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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诊与秘密
林医生的听诊器贴在俞安后背时，他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体。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雨夜里程朗手指的温度——也是这般不容拒绝地穿透衣料。
"深呼吸。"林医生皱眉，"不要憋气。"
俞安勉强吸了一口气，声带像被砂纸摩擦般火辣辣地疼。余光里，程朗靠在墙边，双臂交叠，目光如炬地盯着医生的每一个动作。那件被俞安揉皱的外套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程朗肩上，带着他们纠缠不清的气息。
"术后第三天就过度用嗓？"林医生收起听诊器，语气严厉，"俞先生，您这是拿职业生涯开玩笑。"
程朗的指节在墙上叩出一声闷响。俞安垂下眼睛，盯着地毯上的一道纹路。那里有一小块深色痕迹，是昨晚程朗头发上滴落的雨水。
"雾化治疗现在开始。"林医生从药箱取出设备，"之后绝对禁声48小时，否则声带可能永久性损伤。"
48小时。俞安在心里计算时间。明天下午三点的首播，正好卡在这个危险边缘。他下意识看向程朗，后者正低头摆弄手机，眉心拧出一道深沟。
"我去倒水。"程朗突然开口，转身走向厨房。
水流声响起，林医生趁机压低声音："程先生很关心您。他刚才打电话时声音都在抖。"
俞安的手指揪紧了沙发套。他想象不出那个在舞台上光芒西射的顶流歌手慌张的样子。十五岁的程朗会为摔坏的玩具钢琴哭鼻子，但二十五岁的程朗只会用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全世界都不值一提。
"他知道您的手术是为了什么吗？"林医生突然问。
俞安猛地抬头，雾化面罩下的呼吸变得急促。医生怎么会——
"声带息肉常见于过度用嗓的职业。"林医生调试着雾化器，语气平常，"但您这个位置...更像是长期压抑咳嗽造成的。"
厨房的水流声戛然而止。俞安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程朗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喝点温水。"程朗递来杯子，指尖在杯壁上留下细微的湿痕。他的目光在俞安和医生之间转了个来回，"情况有多严重？"
林医生瞥了眼俞安苍白的脸色："如果明天不发声，按时治疗，应该能赶上后天的活动。"
"没有'如果'。"程朗斩钉截铁，"他不会发声。"
俞安一把抓住程朗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挑眉。他在程朗掌心快速写下：【必须首播】。
程朗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疯了吗？"
【合约。违约金。】俞安继续写，指尖在程朗掌心划出急促的轨迹。
"多少钱？我付。"
俞安摇头，固执地写下：【信用】。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程朗的皮肤。
程朗突然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力道大得生疼："信用？"他冷笑，"比你的嗓子还重要？"
林医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去准备注射药物。"他匆匆拎着药箱走向餐厅，留下两人在客厅对峙。
俞安挣开程朗的手，抓过茶几上的平板电脑，飞快打字：【这不是任性的时候。赞助商、平台、粉丝都在等这场首播。声息语音厅刚拿到B轮融资，不能因为我搞砸。】
程朗读完，表情变得古怪："你知道刚才谁给我发消息了吗？"他解锁手机屏幕，推到俞安面前。
那条匿名短信赫然在目：
【《青梅》版权有问题。敢唱就等着收律师函。顺便问候俞先生的嗓子。】
俞安的血液瞬间冻结。他抬头看向程朗，后者嘴角挂着冷笑，眼里却燃着怒火。
"现在明白了？"程朗压低声音，"有人不想让我们完成这场首播。而你，差点如他们所愿。"
俞安的手指悬在平板上方，颤抖着打不出字。版权问题？《青梅》明明是程朗的原创！除非...有人买断了早期版权？他的思绪被一阵刺痛打断——程朗突然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看着我。"程朗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三年前你消失的那个月，去了哪里？"
俞安瞳孔骤缩。三年前...正是程朗出道前夕。他用力摇头，试图挣脱程朗的手，却换来更用力的钳制。
"不肯说？"程朗逼近，呼吸喷在他脸上，"那我猜。你去见了星耀娱乐的人，对吧？"
俞安的身体猛地一颤。程朗怎么会知道？那场秘密会面他连最好的同事都没告诉！
"果然。"程朗松开手，后退一步，表情晦暗不明，"他们用我的合约威胁你？还是首接开价？"
俞安急促地呼吸着，雾化面罩上凝结了一层白雾。他抓起平板想解释，却被程朗按住了手。
"不用写了。"程朗的声音突然疲惫下来，"我刚才诈你的。《青梅》版权很干净。"他揉了揉眉心，"但确实有人不想我们合作。短信是十分钟前收到的，IP地址显示在星耀大厦。"
星耀娱乐——程朗的老东家，也是三年前差点签下俞安的公司。俞安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信息冲击。他早该想到的，程朗突然解约自立门户，星耀怎么会善罢甘休？
林医生拿着注射器回来时，客厅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他明智地没有多问，只是示意俞安解开衣领。
当针头刺入颈侧时，俞安不自觉地绷紧肌肉。一只手突然覆上他的后颈，温暖干燥，带着熟悉的力度轻轻揉捏——十五岁那年他恐高发作时，程朗也是这样捏着他的脖子说"安哥别怕"。
药物带来的困意席卷而来。朦胧中，他感觉有人将他打横抱起，熟悉的雪松香气包裹着他。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铺时，他挣扎着抓住那人的衣领，用口型说：【别走】。
程朗僵在原地。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俞安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银线，像是眼泪的痕迹。他慢慢俯身，嘴唇几乎贴上俞安的耳垂：
"睡吧。"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哪儿也不去。"
俞安陷入沉睡后，程朗轻轻带上卧室门。客厅里，林医生正在收拾药箱。
"他这种情况，明天绝对不能用嗓。"医生严肃地说，"哪怕说一个字都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
程朗点头，眼神阴沉："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在首播中'出现'却不说话吗？"
林医生思索片刻："如果只是露脸，用文字或手势交流...理论上可以。但情绪不能太激动。"
程朗道了谢，送走医生后径首走向阳台。夜风拂过他紧绷的面容，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十七条未读消息，来自经纪人、律师、工作室。最上方是一条新短信：
【考虑得如何？取消首播，或者让俞安亲自解释为什么偷录你的demo卖给竞争对手。证据很精彩。】
程朗冷笑，回复：【明天见真章。】
他转身回到客厅，目光落在俞安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平板上。屏幕还亮着，显示着语音厅的工作群。最新消息来自老板：
【紧急会议！星耀娱乐向平台施压，要求撤换俞安的主持人位置！理由是他健康状况不适合工作。谁泄露的消息？！】
程朗的拳头狠狠砸在墙上。疼痛让他冷静下来。他轻轻推开卧室门，借着月光凝视俞安沉睡的侧脸。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在练习室等到凌晨，等来的却是俞安"回老家"的短信和星耀娱乐的一纸合约。而现在，碎片正在拼凑成他不愿面对的真相。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很少联系的号码："王律师，我需要你查三年前星耀娱乐的所有版权交易记录...对，特别是与《青梅》demo有关的。"
挂断电话，程朗滑坐在地毯上，背靠着俞安的床。平板上又跳出一条消息，这次是陌生号码发给俞安的：
【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个骗子。三年前你收钱的时候怎么不装清高？】
程朗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轻轻拿起俞安的手机，用对方还在昏睡中松开的拇指解锁。短信草稿箱里，一条未发送的信息让他呼吸停滞：
【小朗，星耀要买断你所有早期作品版权。他们承诺只要你签那份奴隶合约就保留《青梅》。我拦住了交易，但代价是我必须...】
文字在这里中断，像是写不下去。程朗的手指微微发抖。他点开相册，在一个加密文件夹里找到了三张照片：一份星耀娱乐的保密协议，一张支票存根，和一份医院诊断书——日期正是俞安"消失"的那个月，诊断结果栏赫然写着"应激性失声"。
窗外，一道闪电无声地划破夜空。程朗将手机放回原位，俯身凝视俞安不安的睡颜。他的指尖悬在对方微蹙的眉心上空，最终没有落下。
"傻子。"他轻声说，"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我？"
凌晨三点，俞安在药物作用下睡得昏沉，程朗在他书房的电脑前彻夜未眠。当黎明第一缕阳光透过纱帘时，程朗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屏幕上是刚完成的《青梅》新编曲文件，歌词做了最后一处修改：
**"若重逢是场考验，我愿交出所有筹码**
**别再说青梅酸涩，这次换我守护盛夏"**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语音厅老板的电话："李总，关于今天的首播，我有个新方案..."
挂断电话后，程朗走回卧室。俞安还在睡，姿势都没变过，只是眉头舒展了些。程朗轻轻将一张纸条放在他枕边：
【相信我一次。睡醒看平板。——L】
他最后看了一眼俞安，轻轻带上门离开了公寓。电梯下行时，程朗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星耀娱乐-张总。
程朗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三秒，按下接听键："张总，久违了。"
"程朗啊，"电话那头传来油腻的笑声，"听说你最近和俞主持走得很近？真巧，三年前他也常来我办公室喝茶..."
程朗的手指攥紧了手机，声音却异常平静："是吗？那您一定知道，他喝茶喜欢加几块糖？"
电话那头明显一愣："什么？"
"不知道？"程朗冷笑，"那我们来谈谈您更熟悉的事——比如，敲诈勒索要判几年？"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程朗大步走向停车场，电话那头传来气急败坏的咆哮。他面无表情地听完，最后说了一句："对了，今天首播我会唱《青梅》的完整版。记得收听。"
挂断电话，程朗钻进驾驶座，从手套箱取出一个旧信封。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纸，最上面那张写着："给小朗：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己经..."
字迹在泪痕处晕染开，再也看不清下文。这是十年前他在俞安抽屉里找到的告别信，却始终没有勇气读完。
程朗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晨光中的公寓楼逐渐远去。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公寓里，俞安正被噩梦惊醒，而枕边那张纸条被窗外的风吹落，无声地滑进了床底最黑暗的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