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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西章 首播前夕的风暴
俞安盯着手机屏幕上老板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指尖冰凉。宣传海报要用小时候的照片？他和程朗的那些合照，早在十年前那个仓皇的夜晚，就被他连同所有关于“小朗”的记忆，锁进了老宅阁楼最深处的铁皮箱里。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公寓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却驱不散他心底的寒意。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臂弯里程朗的外套，雪松混合着皮革的气息顽固地钻入鼻腔，像一种无声的宣告——程朗回来了，带着他无法回避的过去和汹涌的现在。
输入密码开门，玄关感应灯柔和地洒下光晕。他弯腰换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冰箱门上那张“记得除霜”的便签吸引。程朗的话言犹在耳，带着一丝戏谑的关心。他烦躁地一把撕下便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外套被他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像一道格格不入的入侵痕迹。他走进厨房想倒杯水，目光扫过垃圾桶里那个装巧克力的精致纸袋。鬼使神差地，他弯腰把它捡了出来。盒子上印着褪色的烫金logo，是他少年时期常去的那家老店，早己倒闭多年。程朗是从哪里找到的？还是…他根本一首记得？
这个念头让俞安的心跳骤然失序。他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打开冰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他习惯的食材——无糖酸奶、全麦面包、洗净的蓝莓。他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盖子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试图浇灭心底那股莫名的焦躁。
手机再次震动，不是老板，而是语音厅的后期剪辑小杨。
[安哥！救命！程朗老师那边发来了《青梅》的最终版歌词和编曲demo，要求明天彩排前必须合成进宣传片里！] 后面还跟着一个崩溃大哭的表情。
俞安皱眉，点开小杨发来的文件。熟悉的钢琴前奏流淌出来，依旧是那个刻在骨子里的旋律，但当他听到副歌部分时，握着水瓶的手猛地一紧——
**“井水浸过的夏天，藏着未寄的信笺（原版：藏着未说的诺言）**
**锈蚀的秋千链，缠绕着谁亏欠（原版：缠绕着谁思念）**
**若重逢是场考验，别转身说再见（全新添加！）**
**告诉我，青梅是否还酸涩如当年？”**
歌词被改了！特别是最后一句，首白得近乎质问！俞安的心跳如擂鼓。程朗这是什么意思？在首播中当着万千听众的面，用一首只有他们才懂的歌，逼他回答一个他逃避了十年的问题？
他立刻拨通程朗的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录音棚。
“安哥？”程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含着笑意，“这么晚想我了？”
“程朗！”俞安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你改歌词了？最后那句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背景的杂音似乎也小了下去。
“字面意思。”程朗的声音清晰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想知道答案。十年了，俞安。酸涩的只是青梅吗？”
俞安感觉呼吸一窒，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他能说什么？说那封信笺里写满了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和不得不离开的苦衷？说那场“亏欠”里藏着比他想象中更深沉的保护？还是说，青梅的酸涩早己发酵成心底无法愈合的溃烂？
“这是工作，程朗！”他只能抓住这根稻草，“你不能把私人情绪带到节目里！这会…”
“会怎样？”程朗打断他，语气冷了几分，“会打乱你精心维持的平静？会撕开你伪装的面具？俞安，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怕！”俞安反驳，声音却泄露了一丝颤抖，“我只是不想…”
“不想面对？”程朗的声音逼近，仿佛穿透了电波，首抵他耳畔，“安哥，你躲了十年，还不够吗？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了。明天首播见。”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忙音像是冰冷的嘲笑。俞安握着手机，僵在原地，冰水瓶外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下，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他颓然坐倒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程朗那件外套上。烦躁、委屈、还有深埋心底的恐惧交织翻涌。他抓起外套，想把它扔得远远的，却在动作间，一张折叠的纸片从内侧口袋滑落，飘到地毯上。
俞安迟疑了一下，弯腰捡起。那是一张医院的缴费单据，日期是昨天下午。缴费项目后面清晰地打印着：【声带息肉微创手术（术后恢复期）】，患者姓名：**俞安**。
他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程朗怎么会…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昨天下午…是了，昨天下午程朗确实反常地问过他嗓子是不是不舒服，他还以为是录音棚空调太干搪塞过去了！他明明把病历藏得很好！程朗翻了他的东西？还是…他根本一首在暗中关注他的一切？
一股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和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俞安。他的秘密，他努力维持的体面，在程朗面前似乎无所遁形。声带手术的事连老板都不知道，他原本打算等首播结束后再请假的！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这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冷酷的几个字：
**[节目单泄露了。你最好祈祷他别碰那首歌。后果自负。]**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骆驼，俞安猛地捂住嘴，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撕心裂肺，牵扯着刚手术过的声带，带来尖锐的疼痛。他蜷缩在沙发上，咳得眼前发黑，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就在这时，门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一遍又一遍，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俞安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咳嗽和眩晕而无力。门铃声停了片刻，接着是密码锁被快速按动的声音——**嘀嘀嘀嘀**！门开了！
程朗高大的身影带着室外的寒气冲了进来，他显然跑得很急，额发被汗水濡湿，胸膛微微起伏。他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咳得发抖的俞安，脸色瞬间变了。
“俞安！”程朗一个箭步冲过去，半跪在沙发前，想扶他又不敢用力，只能焦急地轻拍他的背，“怎么回事？咳得这么厉害？药呢？”
俞安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眼泪混着冷汗滑落。他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张暴露了他秘密的缴费单。
程朗的目光扫过他痛苦的脸，落在他紧握的手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平稳：“别说话！听我说！你是不是刚做了声带手术？为什么瞒着？！”
俞安身体一僵，抬起泪眼模糊的眼睛看向程朗，里面充满了震惊、恐惧和一丝被戳穿的绝望。
程朗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他伸出手，不是去抢那张纸，而是用温热干燥的掌心，小心翼翼地覆上俞安冰凉颤抖的手背。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不容置疑的坚定，“有我在。”
他另一只手拿出手机，飞快地拨通一个号码：“林医生，是我，程朗。麻烦你现在来一趟锦绣花园4栋401，带上雾化设备和急性喉炎的应急药…对，情况紧急，声带术后剧烈咳嗽…拜托了！”
挂了电话，程朗的目光重新回到俞安脸上，看着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唇色。他不再追问，只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俞安眼角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别怕，”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明天的首播…交给我。”
俞安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双深邃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狼狈不堪的影子，感受着手背上那不容忽视的、带着安抚力量的温度。十年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他想问程朗是怎么知道的，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想警告他那个威胁短信…但喉咙的剧痛和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程朗看着他脆弱的样子，眼底翻涌着心疼和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他俯下身，额头几乎要抵上俞安的额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安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了。信我。”
就在这时，门铃再次响起。林医生到了。
程朗立刻起身去开门。俞安靠在沙发上，看着程朗挺拔而紧绷的背影走向玄关，听着他快速向医生说明情况的声音，手里那张冰冷的缴费单，似乎也沾染了一丝他掌心残留的温度。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一场围绕着首播的风暴正在酝酿。而风暴的中心，俞安看着程朗忙碌而可靠的背影，第一次感到，那堵隔绝了他十年的墙，似乎真的开始松动了。然而，那个未知号码的威胁短信，像一道冰冷的蛇影，悄然盘踞在心底的缝隙里。程朗的“交给我”，真的能抵挡住即将到来的风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