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GWH那场闹剧最终在赵建军煞白着脸、如同丧家之犬般摔门躲回自己办公室后，草草收场。没有道歉，没有结论，只有群众自发围拢着沈焰表达感激和敬佩的喧闹，以及对着地上那摊烂泥般的李红梅指指点点的鄙夷唾弃。最后还是王铁柱看不过眼，招呼了两个胆大的社员，用门板把精神崩溃、依旧捂着脸呜咽的李红梅抬回了知青点。
回柳树沟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黄土路上拖曳出沉默的轨迹。一路无言，只有脚步声单调地回响，以及远处归巢倦鸟的啼鸣。厉战高大的身影始终走在沈焰外侧半步的位置，如同沉默的屏障。
破屋的轮廓在暮色中显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熟悉的草药味和烟火气包裹而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定感。厉战插好门闩，走到灶台边，拿起水瓢，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清凉的井水，递给沈焰。
沈焰接过，慢慢喝了几口，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冲散了喉间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她放下水瓢，走到墙角，看着瓦罐里那几株在灵泉持续滋养下愈发青翠欲滴、仿佛要溢出绿意的草药，指尖轻轻拂过一片的叶片。
“那水。”厉战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他靠在门框上，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高大，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沈焰身上。“李红梅偷的‘月见霜’，和你用的水。天壤之别。”他顿了顿，补充道，“狗蛋，猪场的猪，还有李红梅脸上的寒毒反噬……不是草药，是水。”
沈焰抚弄叶片的指尖微微一顿。她没有立刻回头。厉战的敏锐远超她的预估。他不仅看穿了“月见霜”的本质，更将几次“神迹”串联起来，首指核心。瞒，是瞒不住了。她缓缓转身，迎上厉战深邃如夜、带着探究却并无贪婪与恶意的目光。那目光里有疑惑，有震撼，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是水。”沈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坦诚，“一种……特别的水。”她没有提空间，没有提灵泉的名字，这是她基于这些日子并肩作战、厉战从未因她的“异常”而觊觎或背弃的信任，所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坦白。“能让草药发挥出远超本身的效果。仅此而己。”她强调了“草药”，划下了一条无形的界限。
厉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昏暗中，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静，坦荡地承认了水的特殊，却又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他没有追问“特别”在哪里，也没有质疑“仅此而己”是否有所保留。他读懂了那份坦诚背后的谨慎。点了点头，没有说“信”或“不信”，只是沉声道：“小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既是提醒，也是一种无声的承诺——他不会觊觎，但会警惕他人因此带来的危险。
沈焰心中微动。厉战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可靠。她走到那张破旧的桌子旁，从空间里取出那个冰冷沉重、布满锈迹的铁盒，放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东西，”她指尖划过冰冷粗糙的锈迹，“对那种水有反应，但打不开。”她想起在沈家取出它时，灵泉能量触碰时那幽暗的红光一闪。
厉战的目光落在铁盒上，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贴身放着那半枚温润的玉佩。他走到桌边，拿起铁盒，入手沉重冰凉，那锈迹斑斑的表面和浑然一体的结构透着诡异。他尝试用力掰动，纹丝不动。又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用刀尖沿着细密的缝隙撬动，只刮下一些暗红的锈屑。“材质古怪，不像铁，也不像铜。”他蹙眉道，又想起沈焰的话，“对水有反应？”
“嗯。”沈焰点头，“一丝微弱的红光，像……沉睡的野兽被惊动了一下，又沉睡了。”她描述着那种感觉。
厉战放下铁盒，从怀里掏出那半枚玉佩。莹白的玉质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那道光滑的断口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它的另一半。他将玉佩递给沈焰：“这玉的质地和纹路，我这几天想了想，确实是从老首长的警卫那看到过。”这次是他如此明确地分享身世的细节，带着一种寻求印证和倾诉的意味。
沈焰接过玉佩，入手温凉，细腻如脂，光华内敛。她不懂玉，但也能感受到这绝非柳树沟乃至红旗公社能有的凡品。“你怀疑……这玉佩和那位首长有关？它可能是你身世的线索？”
“不知道。”厉战摇头，眼神带着一丝长久压抑后的迷茫和一种被唤醒的、沉重的追索感，“感觉很重要。非常重要。像……身体丢了一部分。”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也许……该去省城。找老连长，他转业在省军区后勤部，可能知道些事情。”这是他第一次明确表达离开柳树沟、探寻身世的强烈意愿。玉佩的出现，像一把尘封的钥匙，打开了通往他失落过去的大门。
“省城……”沈焰低声重复，目光扫过桌上冰冷的铁盒，又看向厉战手中温润的玉佩。她的身世之谜锁在打不开的铁盒里，他的过去系在半枚玉佩上。两条看似不相关的线，在此刻奇异地交汇在“离开”这个节点上。“好。”她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这里的事，快了结了。”她指的是彻底清算厉家和沈家遗留下的麻烦，以及解决赵建军这条躲在暗处、怨毒更深的毒蛇。李红梅己废，沈家夫妇被铁盒失踪吓得半疯，厉家遭窃元气大伤，只剩下赵建军还在暗处吐着致命的信子。
“一起去。”厉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收起玉佩，贴身放好，目光落在沈焰脸上，“你的盒子，我的玉佩。省城，机会更多。”这不仅仅是对盟友的承诺，更是一种对未来同伴关系的定位。
沈焰迎着他的目光，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嗯。”两张同样坚毅、对未来充满野心的脸庞在昏暗摇曳的油灯下，映照着彼此眼中跳动的决心。窗外，夜色如墨，但遥远的天际，己有星辰悄然点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