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密林枫火崖的夜风裹着松涛灌进陈墨的领口,他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雷纹玉简在掌心被捂得发烫。
月光透过叶隙洒下,将玉简表面的火纹照得忽明忽暗,那些细碎的纹路竟似活了般沿着他的掌纹攀爬,在手腕处汇作一点灼烫。
“火厄需引动体内热流与外界火焰共鸣...”陈墨喉结滚动,残卷上的只言片语与玉简中的信息在脑海里翻涌。
他昨夜翻来覆去看了半宿,终于在黎明前理出头绪——雷厄淬体后,他体内的雷灵劲像蛰伏的蛇,而火厄需要这股劲与外界火焰碰撞,撞出真正的“厄能”。
可书院里哪来足够的火焰?
他的目光落在山脚下的膳房。
子时三刻,陈墨猫着腰溜进膳房后院。
灶膛里的余火还未完全熄灭,暗红的炭块在灰里忽明忽暗,散着微弱的热。
他摸黑钻进地窖,潮湿的霉味呛得人鼻头发痒,可当他贴近灶膛下方的砖壁时,那点残余的热力顺着青砖渗进来,像根细针轻轻戳了戳他的丹田。
“就是这个。”陈墨盘腿坐下,雷灵劲顺着经脉游走,在触及丹田时突然顿住——那里有团若有若无的热,比雷灵劲更沉,更烫。
他咬了咬牙,引着雷灵劲撞向那团热。
刺痛从丹田炸开,陈墨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雷灵劲是窜跳的电流,这团热却像烧红的铁,两者相撞时竟发出“嗤啦”的声响,仿佛在他体内煎着什么东西。
他的皮肤开始发红,后颈的血管突突跳动,连指甲盖都泛起了淡粉色。
“再加把劲...”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雷灵劲被撞得七零八落,可那团热却愈发清晰,开始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滋滋作响,像被火烤着的生肉。
陈墨闷哼一声,额头重重磕在砖墙上,却仍咬着牙运转《九厄淬体诀》——残卷里说过,厄难越痛,淬体越彻。
与此同时,书院西侧的竹院正燃着银炭。
赵云澜裹着狐裘坐在暖炉旁,指甲深深掐进檀木桌沿。
昨夜被陈墨当众羞辱的画面在眼前晃,尤其是王守义那句“赵尚书的公子更该守规矩”,像根刺扎在他喉咙里。
“柳姑娘,那小杂役最近在折腾什么?”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碴。
柳青衣正把玩着腰间的玉牌,闻言抬眼一笑:“我派去盯梢的人说,他昨夜去了膳房地窖。”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案上的青铜匣,“我让人在他的晚膳里加了焚心散——这东西能让修炼者体内灵气乱窜,走火入魔时浑身发红,活像个火人。
到时候我们拿他私藏禁书的’证据‘一砸,就算王守义再护着,也得把他赶出书院。“
赵云澜的眼睛亮了:“禁书?”
“我让人从典籍阁偷了本《玄火真解》,塞在他床底下。”柳青衣的笑里淬着毒,“那书里有半句’焚天煮海‘,正好和他走火入魔的症状对上。
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稷下书院可容不得私练邪术的杂役。“
陈墨是在喝第三碗菜粥时察觉不对的。
第一口下去,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他以为是灶火太猛,没在意;第二口,热流顺着食道往下钻,在胃里炸成一团火;第三口刚咽下去,五脏六腑突然同时灼烧起来,他“砰”地打翻碗,瓷片溅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走火...入魔?”他扶着墙踉跄后退,额角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掉,视线开始模糊。
可就在这时,丹田那团被雷灵劲撞出来的热突然活了,像条火蛇顺着经脉乱窜,所过之处,焚心散的毒性竟被一点点吞噬。
他的皮肤开始泛起赤红色纹路,从手腕爬到脖颈,连眼尾都染了层薄红。
“这是...厄能?”陈墨突然笑了,血沫混着笑意在唇角绽开。
他能感觉到,那团热在疯狂吸收焚心散的毒性,每吸收一分,他的皮肤就更坚韧一分,连指尖都开始发烫。
当最后一丝毒被吞尽时,他的掌心“腾”地窜起一簇红光,虽只有寸许高,却亮得刺眼。
“焚天手...”他盯着掌心的红光,喉咙里溢出低笑。
残卷上缺失的那几行突然浮现在脑海——“火厄淬体,焚天煮海;掌生赤焰,万毒不侵”。
原来所谓的厄难,从来不是外界强加的,而是要自己把苦难嚼碎了,咽进骨头里。
次日晨练时,山道被围得水泄不通。
柳青衣抱着手臂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六个持剑的外院弟子,个个面色不善。
“陈墨,你私练邪术走火入魔,还不快束手就擒?”她扬了扬手中的《玄火真解》,“这是从你床底下搜出来的禁书,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墨站在山道中央,晨雾里,他的掌心泛着淡淡的红光。
他看了眼柳青衣手中的书,又抬头看她:“柳姑娘,你说这是我私藏的?”
“自然!”柳青衣冷笑,“你昨夜修炼时浑身发红,被值夜的弟子看见了——”
“那不是走火入魔。”陈墨打断她,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路边的岩石,红光闪过,拳头大的石块瞬间熔成赤红的岩浆,“那是...火厄淬体。”
周围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柳青衣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看见陈墨掌心的红光里,隐约有火焰的形状,而那摊岩浆还在“滋滋”冒着热气,将地面的青石板烧出个焦黑的坑。
“你...”她后退半步,声音发颤。
陈墨没再理她,转身往杂役院走。
经过她身边时,他顿了顿,轻声道:“下次陷害别人,记得把书里的字抄全。
《玄火真解》最后一句是’心正焰纯‘,你塞给我的这本,偏偏少了这西个字。“
柳青衣的脸瞬间煞白。
等陈墨回到杂役院时,院门口的青石板上多了枚铜符。
炎纹在符面流转,像团凝固的火。
他弯腰捡起,背后传来熟悉的铜铃声。
“王执事?”他转身,只看见王守义的玄色大氅消失在巷口。
风卷着他的声音飘过来:“你己过两厄,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陈墨捏着铜符,掌心的焚天手突然发烫。
他想起昨夜完成火厄时,残卷上又有几个字泛出金光——“冰与火,刚与柔,九厄归一始见真”。
山风掀起他的衣角,他望着远处结着薄冰的寒潭,忽然笑了。
或许...该去试试那潭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