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声细微的、如同老鼠啃噬的吸气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末梢。
恐惧瞬间冻结了血液,连体内肆虐的剧毒都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了一瞬。
是谁?!
钱氏的爪牙?裴令之派来提前“验货”的人?
无论哪一种,被发现的后果都只有一个,即刻死亡!
甚至比毒发更痛苦、更屈辱!
“停止!装死!”大脑在尖叫。我猛地收回按压在膻中穴的手指,力道之大,指甲在胸口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浅红的印子。
同时,我用尽残存的力气,将那只还在微微渗血的手腕猛地缩回破烂的衣袖深处,紧紧压在冰冷的身侧。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新鲜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此刻,这痛楚竟成了保持清醒的良药。
身体瞬间下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散乱的枯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呼吸被强行压制到最微弱、最断续的状态,每一次吸气都只敢用鼻尖吸入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息,胸腔几乎不再起伏。
心跳……我努力控制着那狂乱如擂鼓的心跳,试图让它变得缓慢、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快!再快一点!伪装!更深地伪装!眼睛死死闭上,眼珠在眼皮下不敢有丝毫转动。全身的肌肉都僵硬着,模仿着尸僵初期的状态。
只有我自己知道,体内那混合了剧毒、失血和极致恐惧的寒流,正疯狂地冲刷着每一寸神经。
吱呀——
这一次,门被推开了。不是刚才那种小心翼翼的窥探,而是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粗暴的力道。
一股混合着廉价脂粉味和厨房油烟气的浓烈气味涌了进来,瞬间盖过了房间里原本的檀香、霉味和我手腕伤口散发的淡淡血腥气。
“啧,这屋子,真是晦气!”一个粗嘎、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女声响起,像是砂纸摩擦着木头。
脚步声沉重地踏在地板上,不止一个人。我能感觉到两道视线,如同带着倒钩的探针,在我身上扫视。
“王嬷嬷,您看,这……大小姐她……”另一个年轻些、带着怯懦的声音响起,是钱氏身边那个叫翠儿的丫鬟。
“看什么看?夫人让咱们来瞧瞧,这短命鬼咽气了没有,省得占着地方发臭!”被称作王嬷嬷的女人声音刻薄,充满了鄙夷,“死了就赶紧抬出去扔了,这屋子还能腾出来堆点杂物!”
我的心沉到了冰点。是钱氏派来“验尸”的人!而且是两个!王嬷嬷是钱氏的心腹,手段狠辣,翠儿虽然胆小,但也不敢违逆。
脚步声靠近了床边。那股刺鼻的脂粉油烟味几乎要熏得我窒息。我拼命压制着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维持着僵死的状态。
“哼,脸都青了,嘴唇乌紫,跟鬼似的。”王嬷嬷的声音就在我头顶上方,带着一股热烘烘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她粗糙的手指,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厚茧,毫不客气地戳了戳我的脸颊!
冰冷!僵硬!没有弹性!
我在心里疯狂祈祷:快走!快走!就当我己经死透了!
“咦?”王嬷嬷的手指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她又用力按了按我的脸颊,然后,那只手猛地向下,探向了我的脖颈!
我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颈动脉!她要摸颈动脉!
完了!刚才为了自救按压颈动脉窦,又经历了放血和剧毒发作,我的脉搏本就极其微弱混乱,但……终究是有的!只要她稍微仔细一点……
那只粗糙、带着厚茧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地按在了我的颈侧!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比我冰冷的皮肤要热得多。那按压的力道,几乎要将我脆弱的颈骨按碎!
她的手指停留了足足三息。
我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血液涌向大脑,带来阵阵眩晕。不行!不能晕!晕了就全完了!
“啧……”王嬷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咂嘴声,手指终于移开了。“凉透了,没气儿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真……真死了?”翠儿的声音带着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别的情绪。
“废话!裴大公子都说了三日必亡,这都……嗯,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王嬷嬷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刻薄。
“行了,别杵着了!去禀告夫人,就说大小姐己经‘走’了,让她老人家宽心!再叫两个粗使婆子来,把这晦气东西抬出去,按老规矩,扔城外乱葬岗去!手脚麻利点!”
“是……是……”翠儿如蒙大赦,脚步声匆匆离去。
王嬷嬷却没有立刻走。她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打量着什么。那股混合着脂粉和油烟的气味,如同毒雾般笼罩着我。
“哼,命贱的玩意儿,早死早投胎。”她低声啐了一口,脚步声才终于响起,离开了床边,但没有立刻出门,似乎在房间里踱步。
我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放松。她刚才的停顿和那声“啧”……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体温?脉搏?她刚才按压颈动脉时,那短暂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