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郧阳府的晨雾漫过青砖城垛时，陈如意正蹲在城门左侧残碑旁。指尖抚过明代《十井记 》的斑驳刻痕
城楼下，守城老兵拄着锈矛打盹，腰间悬挂的鸦片袋随风晃荡，袋口漏出干粮沫滚进雨后水洼，引来一群啄食的麻雀。
城门今日并不热闹，但也有颇多商人小贩进出谋生。
“大人，今日实在艰难，能否让我入城先卖了这炭，再补上这“出产厘”？”一个卖炭翁颤巍巍，来到城门管理官吏前
“我说老头，这“出产厘”是朝廷所定，人可以进去，这货得交税，你也是附近老人儿了，这炭的营生做了多年，别让本大人为难。”
“大人，实在是最近家中变故，为了我那参军的儿子，财物耗尽。望大人行个方便，待炭卖了，我定补上这税！”听到卖炭翁提起他那参军的儿子，城门小吏有些沉默，面色挣扎，最后叹了口气道:
“唉！你……！行吧！今日就给你个方便！不过这“出产厘”事后得给补上！”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您是活菩萨……！”
“走吧！走吧！别在这耽误本大人办查”
“是……是……”
陈如意沉默地走入城门，数着城墙豁口。十三处坍塌的箭垛用茅草敷衍填塞，垛下却新砌了五座英式圆碉——黑铁炮管从射击孔探出，首指城内盐市口攒动的人头。
卯时的盐市口蒸腾着盐霜的咸腥气。盐巡按的皂靴踏过“官盐专卖”木牌，刀鞘随意挑开麻袋，灰白矿砂混着盐粒簌簌洒落。
“每斗掺三合砂，清妖倒省了砒霜钱。”茶摊老头一边暗骂一边舀给，坐在摊上的陈如意一碗今年新炒的新茶。
忽然一两骡车惊马冲入市集。丫妹假作小贩勒缰，袖中短刃己划破盐袋。磷光随洒落的盐粒游走，车上不断散落书页：
“官盐即毒，税吏即匪”
骚动中，绿营骑兵挥鞭抽向阻挡道路的老妪。陈如意弹指击出茶钱铜板，飞旋的铜刃削断鞭梢，余势嵌入碉堡铁门——那铜板恰是道光通宝“俭”字版，正钉在英商的矿权告示上 。绿营见事出怪异，不敢查探，快速骑马离开……
陈如意起身继续在城中行走，待来到文笔山道观时。三清殿前，观主正陪同英国工程师，指挥苦力拆卸楠木梁柱。
“汉口府新的英商馆需要中国风装饰。”工程师的钢笔戳向《谷日登春雪楼 》诗碑，“把王世贞的诗拓下来垫货箱！”
“洋菩萨比三清真人管用哩！师傅这次洋人给了多少钱？”观内的小道童嬉笑着捧来香炉。
“三百两……都怪那些天杀的白莲教，让观中香火日渐稀少，如今只能变卖观中积累！”
“无量天尊！”
陈如意想要进入一看得想法没有了，转身离开
午后，五省会馆的戏台正唱《挑滑车 》。楼上红木交椅上坐着各种商人仕绅，衣着华丽，打扮富贵；
条凳区挤满脚夫，汗臭混着观音土馍的酸腐气。
“汉口新到的印度鸦片！”绸缎商踹开乞儿递来的破碗。碗中鸦片滚落戏台，被武生金靴碾进地毯纹饰，乞儿只能拿碗再寻他人。
陈如意将一钱银子撒向看台茶盘，也将几文铜钱扔入乞儿碗中。随后转身离开，这戏真是难看。
城外
汉江浮桥在暮色中沉浮。百名纤夫拖拽货轮，缆绳深深勒进紫红背脊。
“西两棉哟——勒进肉！”号子声里，又一个老纤夫踉跄栽进漩涡。浪头吐出半块粗粮混合的观音土馍时，英商账房拨响黄铜算盘：“尸首污染航道，扣全队半日工钱。”
陈如意踏着浮桥铁索走向一艘商船。甲板堆积的鸦片箱印着“湖北官矿”朱印，箱底却渗出新鲜血渍——那血滴在江面晕开 。
“后生莫近前！”漕工拽住他袖口，“前日有伙夫偷鸦片种，被塞进货箱活埋了...”
陈如意闻言转身就走，回到城墙时，丫妹正在偷偷让人用石灰涂抹城墙。墙上那咸丰《剿匪谕 》的“斩陈如意赏万金”被逐渐掩盖”
入城时，夕阳将魁星楼染成金箔。巷口忽传来陶器碎裂声——
“每日交三十饼抵地皮税！”瘦脸地痞踹翻煎饼炉。
火炭溅上杏黄布裙，卖饼少女攥着铁铲颤抖如秋叶，但依然坚毅反驳道:
“我己经在官府交税，税吏说向他交了税就不用再交。而且近日我母亲生病，己经没钱制饼，若每日还要交地皮税，那还不如将我逼死在郧县官衙门口！”
瘦脸地痞见少女如此刚烈，便和声哄骗道:
“那个税吏是假的，他骗你的，知府大人近日要整顿城防，所以加征了地皮税，不信你与我们走，去官府对质，一问边知”说着地痞就要上前拉扯少女
正在路过陈如意见此，上面抬起折扇点向地痞肩井穴。扇骨内嵌的毒震入经脉，恶徒瞬间如泥。
“爷...爷饶命！”其余流氓的砍刀劈来时，他旋身踢起竹匾。麦饼飞旋如金盾，饼心嵌着的芝麻、麦粉精准击入对方鼻孔，呛得暴徒涕泪横流。
陈如意点到为止，站在一旁，眼神如刀一般刮过地痞们的头皮。
只见他们一个个如蹦起的兔子，从地面弹射离去
即将落下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陈如意开口问到“菇凉，没事吧？”
“没……没事！”少女脸色微红带着窘迫，双脚内扣，双手各自无序掐着手指
“嗯！没事就好，以后有事首接大喊引来人群，他们最是欺软怕硬”陈如意话落，转身提步就走
“这位公子，慢走，今日感谢出手相助，无以言谢，这几个饼就当谢礼”
“望公子不要拒绝”少女逐渐小声，有些局促
她转身捧起尚存余温的麦饼。澄黄饼面撒着芝麻与金麦粉，焦痕恰似汉江舆图形状：
“公子...此饼用城外购买的新麦面所制。虽不贵重，但此乃我亲手所做，还请笑纳！”
陈如意见此没有多言，双手接过道“谢谢！”转身即走……完全不管身后如何！
夕阳己消，昏暗的街道，点点灯光穿透饼面蜂窝，在青石板烙下流动光斑。陈如意咬破饼缘时尝到咸涩——那是少女无助时坠落的泪珠…………
（男主入陨城时己乔装打扮，前文有提，白发太显眼，所以带了头套，而且默认续全发，不是阴阳头，平时带帽子包头巾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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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十井记 》是明代郧阳巡抚沈晖所撰的一篇水利工程纪实碑文，记录了他在郧阳府城开凿水井、解决民生用水难题的始末。
《挑滑车》是京剧传统剧目中的经典武生戏，又名《挑华车 》《牛头山 》，取材于清代小说《说岳全传 》第三十九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