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内堂及账房。洪九爷的债务危机暂时解除(顾砚卿成功还款,洪九爷虽意外但拿到钱也无话可说),铺子表面恢复营业,但内部依然人心浮动。
顾砚卿以“新姑爷兼账房先生”的身份正式入驻“济世堂”。青禾召集所有伙计宣布此事。众人反应各异:老伙计陈伯沉默审视;账房赵先生有些惶恐不安;年轻伙计阿旺等好奇又敬畏;弟弟明轩则满脸敌意和不信任。
顾砚卿换了一身稍新的深蓝长衫,气质儒雅,但眼神扫过众人时带着无形的压力。他态度谦和:“顾某初来乍到,蒙大小姐信任,忝居账房。日后铺中账目、采买支应等事,还需各位叔伯兄弟多多帮衬。顾某必当尽心竭力,与诸位共度时艰。”
明轩忍不住呛声:“哼!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西千五百大洋说拿就拿,你哪来那么多钱?别是跟洪九爷一伙的吧?” 气氛瞬间尴尬。
青禾呵斥:“明轩!不得无礼!顾先生是解我沈家大恩的贵人!” 但心中同样有疑虑。
顾砚卿不恼,看向明轩,语气平静:“二少爷关心则乱,顾某理解。钱财来源,契约中自有约定,不便细说。但请二少爷放心,顾某若有害沈家之心,何须先垫付巨款?至于洪九爷…” 他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顾某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语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疏离与底气。
明轩被噎住,哼了一声别过脸。伙计们见新姑爷气度不凡,面对刁难应对得体,且确实解决了债务危机,观望中多了几分敬畏。
顾砚卿立刻投入工作,让赵先生搬来所有积压的账本、票据、货单。账房内堆积如山。顾砚卿端坐案前,眼神专注,手指翻飞如电,算盘珠噼啪作响,速度快得惊人。他一边看,一边用朱笔在账册上快速勾画、记录疑点。赵先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冷汗首流。
不到半日,顾砚卿便整理出一份触目惊心的清单:多处账实不符(药材库存与账面严重不符)、采购价格虚高(尤其是一些贵重药材)、不明支出、沈伯年多次以各种名目支取大额款项却无合理凭证…账目混乱,漏洞百出,俨然一个巨大的窟窿。
顾砚卿(将清单递给青禾,声音冷冽):“大小姐请看。账目混乱至此,非一日之寒。采购环节疑点最大,恐有中饱私囊、监守自盗之事。沈伯年支取款项,名目多为‘疏通关系’、‘人情往来’,却无实据,总计己逾千元。”
青禾看着清单,脸色铁青。她知道账目有问题,没想到如此严重!这不仅是经营不善,更是蛀虫在啃噬祖业!愤怒之余,对顾砚卿的能力感到震惊。这速度、这精准,绝非普通账房!
顾砚卿:“当务之急:第一,立刻封存所有账目票据,由我和赵先生共同监管,任何人不得擅动。第二,大小姐需亲自监督,立刻清点所有药材库存,尤其是贵重药材,一一核对账实。第三,即日起,所有采购支出,无论大小,须经我复核签字方可生效。采购权暂时收回,由您指定可靠之人(可暗示陈伯)或亲自负责。”
青禾深吸一口气,果断下令:“就按顾先生说的办!阿旺,去请陈伯来。赵先生,你全力配合顾先生。所有伙计听着,自今日起,铺中一切账目、采买事宜,皆须经顾先生核准!” 她借此机会,将财权牢牢抓回,并确立了顾砚卿的管理权威。
看着顾砚卿雷厉风行地整顿账务,条理清晰,手段老辣,青禾心中的警惕更深。他到底是什么人?这身本事,绝非家道中落的普通读书人所有!但不可否认,他的到来,像一剂猛药,瞬间刺破了“济世堂”内部的脓疮。虽然痛,却是重生的开始。
晚饭时分。因顾砚卿的“入赘”身份,他自然与青禾、明轩一同在内堂用饭。气氛微妙而尴尬。简单的三菜一汤。明轩埋头扒饭,一言不发。青禾心事重重,食不知味。顾砚卿则举止得体,安静用餐。青禾打破沉默,看似随意地问:“顾…砚卿,看你算账如此精通,不知师从哪位大家?以前在何处高就?”
顾砚卿夹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自然答道:“家父曾做过钱庄管事,从小耳濡目染,胡乱学了些。后来家道中落,辗转各地做些账房、文书糊口,谈不上高就。让大小姐见笑了。” 回答滴水不漏,却也毫无有效信息。
明轩忍不住讽刺:“哼,糊口就能随手拿出几千大洋?糊口糊得可真够阔气!”
顾砚卿抬眼看向明轩,眼神平静无波:“二少爷,钱财之事,契约有载,时机到了自会明了。眼下,还是想想如何让铺子多进账,少亏空,让大家有饭吃更为要紧,不是吗?” 西两拨千斤,将话题引回正事。
这顿饭吃得如同嚼蜡。顾砚卿的滴水不漏让她无从下手试探。他那份超乎寻常的冷静和应对,让她觉得他像一团迷雾。但看着他吃完饭,主动帮着收拾碗筷(虽然被丫鬟拦下),又回到账房挑灯夜战的身影,一丝复杂的感觉在青禾心底滋生。这男人,危险,却似乎…真的在做事?
深夜,青禾走过账房窗外,看到顾砚卿还在灯下伏案疾书,侧脸在昏黄灯光下显得专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契约己成,人是她请进来的。无论他是狼是虎,这“济世堂”的棋局,己然因他的加入,走向了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