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济世堂”后堂书房。气氛凝重。青禾一夜未眠,翻阅账册和药典,试图找到快速筹钱的办法(变卖祖产?时间不够!借贷?谁敢得罪洪九爷?),但一筹莫展。
伙计阿旺通报:“大小姐,外面有位顾先生求见,说是…说是能解药铺之困。”
青禾心头一震:顾先生?码头那个男人?他来做什么?怀着巨大的警惕和一丝渺茫的希望,她让阿旺将人请到书房。
顾砚卿(顾云舟)步入书房,依旧是一身半旧长衫,气质沉静。他开门见山:“沈小姐,码头匆匆一别。听闻贵铺有难,在下不才,或有一策可解燃眉之急。”青禾审视着他,目光锐利:“顾先生古道热肠,青禾感激。但不知先生有何良策?又为何要帮我们?” 她不信天上掉馅饼。顾砚卿坦然迎视:“良策谈不上,各取所需罢了。我能立刻拿出西千五百大洋,替‘济世堂’还清洪九爷的债务。”青禾(震惊,更警惕):“西千五百大洋?顾先生好大的手笔!不知先生所求为何?若是为‘回春散’秘方,恕难从命!”顾砚卿摇头:“沈小姐误会。在下所求,并非秘方。” 他停顿一下,目光深邃,“在下所求,是‘济世堂’账房先生一职,以及…沈小姐名义上的‘夫婿’身份。”书房陷入死寂。青禾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账房先生?名义夫婿?!顾砚卿不疾不徐地解释:“沈小姐初掌家业,内外交困。洪九爷之债只是冰山一角。族亲虎视眈眈,铺子经营不善,账目混乱。你需要一个能立刻稳住局面、震慑宵小、并且精通账目的人在你身边,帮你梳理内务,重振家业。”“而我,”他自嘲一笑,“家道中落,孑然一身,空有些许算学和经营之能,却苦无根基。我需要一个体面的身份和一份稳定的差事在上海立足。更需要一个…能暂时避开某些麻烦的‘庇护所’。” 他话中暗示自己可能有些“不便言说”的过去或麻烦,需要沈家女婿的身份做掩护。“我们签订契约,期限三年。三年内,我以入赘身份做你的账房先生,帮你打理铺子,应对洪九爷和族亲,助‘济世堂’重振。三年后,债清铺兴,契约作废,我自会离开,绝不纠缠。秘方、家产,我一概不取,只要一份应得的工钱和这段‘身份’。”
青禾内心翻江倒海!这提议荒诞至极!契约婚姻?入赘?简首是拿自己的名节和沈家的声誉做赌注!但是…他分析得句句在理。债务迫在眉睫,族亲虎视眈眈,铺子一团乱麻,她确实需要一个强力的、懂行的人协助。更重要的是,西千五百大洋的救命钱!他承诺立刻拿出…这诱惑太大了。名誉和祖业存续,哪个更重要?祖父的托付言犹在耳…这个顾砚卿,眼神坦荡,逻辑清晰,虽神秘,但似乎并无猥琐之意。他提到的“麻烦”是什么?值得冒险吗?
“顾先生…此事实在…匪夷所思。你如何保证拿了钱,会真心帮我?又如何保证三年后,不会反悔,觊觎我沈家产业?”
“契约可明文规定你我权责,包括还款细则(他提出用他未来三年的工钱和药铺部分盈利分期抵还他垫付的债务)、保密条款、三年后无条件解除关系等。可请德高望重的中人作保(比如沈老太爷信得过的某位老友或商会中人)。至于真心…” 他目光坦然,“沈小姐,我是个务实的人。帮你,就是帮我自己立足。铺子兴旺,我才有长久工钱和安稳身份。害你,于我何益?损人不利己之事,我不做。”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在现实的重压下,青禾最终艰难点头。两人在一位被秘密请来的、沈老太爷的老友(前清举人,德高望重的李老先生)见证下,签订了一份条款严密的《互助契约》。顾砚卿当场拿出庄票(巨额银行本票),由李老先生和青禾共同确认。
契约书用词严谨,明确了“名义夫妻”、“账房职责”、“债务垫付与偿还”、“保密义务”、“契约期限与解除”等核心条款。青禾签字时,手微微发抖。顾砚卿则笔走龙蛇,沉稳有力。
顾砚卿(收起契约,正色道):“沈小姐,契约己立,从此刻起,在外人面前,我们便是夫妻。请首呼我‘砚卿’即可。对内,我是‘济世堂’的账房顾先生。当务之急,请备好债务本息,我即刻去会会洪九爷。”
青禾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陌生男人,心情复杂至极,有屈辱,有无奈,也有一丝绝处逢生的希冀。她艰难开口:“…好。顾…砚卿。有劳了。” 称呼的改变,标志着一段充满算计与未知的“合作”正式开始。
顾砚卿拿着庄票离开。青禾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中握着那张救命的庄票,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赶走了一只狼(洪九爷),却主动请进了一只不知底细的虎(顾砚卿)?这场交易,究竟是拯救“济世堂”的良药,还是引狼入室的毒酒?未来,如同窗外阴沉的天空,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