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图穷匕见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利刃般割开死寂。
师傅风干树皮似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嘴角极其缓慢地扯起一个僵硬诡异的弧度。不是笑,是狮虎猛兽亮出獠牙前的狰狞。
“娃子,”他声音沙哑依旧,却像裹了冰碴子,每个字都砸得人骨缝发冷,“走阴过界,沾惹幽冥…你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
仅仅一步。
柴房那点昏黄的油灯光,仿佛被他身上散发的无形重压逼退。阴影瞬间吞噬他大半个身子,只余下那双精光暴射的眼,在黑暗中灼灼燃烧,如同深渊边缘蛰伏的兽瞳。
“你是我教的,”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沉沉碾来,“那锁魂的柏木椅,那鸡血墨斗缠身的法子…”
“我只想——”娘那句“小心师…”在脑中炸响,我猛地抬头,目光钉在他脸上,“——知道真相!”
“真相?”师傅又嗤笑一声,干涩得像砂纸刮骨。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布满老茧、握惯刻刀刨子的手。枯瘦指间,赫然夹着那杆从不离身的铜烟锅!
烟锅铜头在昏暗中泛着幽冷的微光,残留的烟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阴魂鬼话,魑魅伎俩,也配叫真相?”他浑浊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东西,快得抓不住,像是…忌惮?“你娘…那是被下头的脏东西迷了魂!想拖你下去垫背!我点艾草,是救你狗命!”
我脑中灵光如电,死死抓住他话里的裂缝,定定逼视着这张一向木讷老实的老脸:“真相…不该是‘救一命,抵一命’吗?”
“……是啊!”他语气冰冷。
我敏锐地捕捉到那丝不易察觉的犹疑。
“您说过,”我声音压得更低,字字如刀,“‘痴傻只是人活在世上的皮囊,死后自会脱去,复归本真。’”这句师傅曾用来宽慰我的话,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匕首,“那——我娘这十八年痴傻的‘皮囊’底下,藏着什么‘本真’?!”
“你娘不是生来就傻吗?!”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戳穿的仓惶和恼怒!
“放屁!!”积压的悲恸、怒火和被愚弄的耻辱轰然决堤!我像头彻底暴怒的困兽,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楔进掌心血肉!“我听见了!她亲口说的!‘小心师——’!后面那个字是什么?!是不是‘傅’?!是不是你?!我娘的痴傻,是不是你搞的鬼?!那‘救一命抵一命’的狗屁规矩,是不是就是你用来害人的遮羞布?!!”
最后一个字吼出,柴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凝固得像块万年冰坨,死死堵住胸口。
艾草的辛辣还在鼻腔里烧灼,却远不及眼前这双眼睛带来的寒意刺骨。
那两盏幽绿鬼火——不,是师傅眼中迸射出的、洞穿一切的厉芒——死死钉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审视和…赤裸裸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