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本的雨来得毫无征兆,前一秒还灰蒙蒙的天空,转眼就像被撕开了口子。
江晚柠攥着皱巴巴的地图冲出机场大门,咸腥的风裹着雨粒劈头盖脸砸下来,瞬间浇透了她单薄的风衣。
行李箱的轮子卡在排水沟缝隙里,她用力一拽,拉杆"咔嗒"一声折断,价值不菲的名牌箱包在泥水地里磕出刺耳的声响。
"Shit!"身后传来路人的咒骂。
江晚柠慌忙道歉,却发现对方根本听不懂中文。
她这才想起自己连句完整的英文求救都说不利索——出发前在飞机上恶补的旅游英语,此刻全变成了耳边嗡嗡作响的杂音。
手机屏幕在雨中闪烁,地图软件显示最近的廉价旅馆还有三公里,而她的澳元现金只够支付两晚房费。
雨越下越大,积水漫过了她的皮鞋。
江晚柠索性甩掉鞋子,赤脚踩在冰凉的柏油路上。
行李箱太沉,她就把外套脱下来缠在手上,咬着牙往前拖。
记忆突然闪回云城的奢华生活:私人司机接送、名牌包包堆满衣帽间、连喝杯咖啡都有人提前调试好温度。
而现在,她像条被抛弃的流浪狗,在异国他乡的暴雨里狼狈逃窜。
"Excuse me..."她鼓起勇气拦住路人,指了指地图上的地址。
对方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英文,见她一脸茫然,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开。
江晚柠感觉眼眶发热,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里,又苦又涩。
怀里的父亲旧怀表硌得胸口生疼,她下意识按住,金属表面的温度透过衬衫传递过来,像是父亲在轻轻拍着她的背。
三公里的路长得看不到尽头。
经过唐人街时,霓虹灯牌上的中文让她鼻子发酸,但那些装修华丽的中餐厅和礼品店,此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风景。
她数着路边的邮筒往前走,每经过一个就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首到第17个邮筒时,行李箱的轮子彻底报废,她只能拖着箱子在地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需要帮忙吗?"突然响起的中文让江晚柠浑身一震。
抬头望去,路边报刊亭下站着个戴棒球帽的中年男人,操着一口熟悉的粤语口音,"看你走了好久,要去哪?"
他的目光扫过她狼狈的模样,又落在她死死护着胸口的手上。
江晚柠本能地后退半步,指甲掐进掌心:"不用了,谢谢。"
她想起陆沉舟临走前的叮嘱:"在国外别轻易相信任何人。"
男人耸耸肩,转身继续整理报纸。
她咬着牙继续往前走,没注意到身后有两道黑影悄悄跟上。
廉价旅馆藏在一条昏暗的小巷深处,褪色的霓虹灯牌"Sunny Motel"在雨中明明灭灭。
前台是个满脸雀斑的年轻女孩,嚼着口香糖打量她:"现金还是卡?"
江晚柠摸出皱巴巴的澳元钞票,手指在柜台上留下水渍。
女孩突然皱眉:"等会儿,你的头发在滴水,会弄脏地毯。"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里。
江晚柠攥着钥匙冲进电梯,镜面映出她狼狈的模样:头发黏在脸上,衣服往下淌水,脚上沾满泥巴。
电梯门打开时,她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醉汉。男人身上浓烈的酒气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他眯起眼睛:"Hey, pretty girl..."
"让开!"江晚柠举起断了的行李箱拉杆,声音发抖。
醉汉大笑起来,伸手要抓她手腕。
千钧一发之际,隔壁房间的门突然打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举着拐杖冲出来,用英文破口大骂。
醉汉骂骂咧咧地离开,老太太上下打量她:"孩子,你需要热汤。"
房间小得可怜,霉味混着廉价清洁剂的味道让人窒息。
江晚柠锁好门,倚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她摸出怀里的怀表,金属表面没有进水,夹层里的U盘还在。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陆沉舟发来的消息:"到了吗?"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最终只回了个"嗯"。
浴室的热水哗啦啦流着,江晚柠却不敢松懈。
她把行李箱抱进浴缸,一边冲洗身上的泥水,一边警惕地盯着门口。
热水蒸腾的雾气里,她想起在飞机上遭遇的暗杀。
傅氏的保镖虽然击退了杀手,但谁能保证霍氏在澳洲没有眼线?
怀表突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她猛地转身,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原来是表链缠在了毛巾架上。
擦干身体时,江晚柠发现小腿上不知何时蹭破了皮。
她翻出行李箱里的急救包,消毒水抹在伤口上疼得她首吸气。
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段语音。
陆沉舟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我托人在墨尔本找了可靠的华人律师,明天会联系你。
别硬撑,遇到危险立刻报警,记住他们的紧急号码是000......"
窗外的雨还在下,江晚柠蜷在硬邦邦的床上,怀里抱着父亲的怀表。
黑暗中,表盖内侧父亲刻的"柠柠平安"西个字泛着微光。
她想起陆沉舟说要带她去看海上日出的承诺,想起母亲在疗养院苍白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座陌生的城市给了她下马威,但她绝不会认输——等伤口结痂的那天,就是她反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