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很喜欢玩弄人心。”
千悠结羽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刺入骨髓的森然寒意,紧贴在下弦之叁的耳边。
那只掐住他脖颈的手,纹丝不动,宛如神铁浇铸,彻底粉碎了他身为鬼的一切骄傲与挣扎。
“既然如此……”
千悠结羽猩红的瞳眸中,三枚漆黑勾玉的旋转在瞬间达到了极致!
它们仿佛化作了三个吞噬光与魂的黑洞,形成一个诡谲而深邃的血色漩涡。
“那就来比一比。”
“谁的地狱,更深。”
刹那间,下弦之叁的意识被一股蛮横到无法理解的恐怖力量,狠狠拽进了无尽的深渊!
他眼前的世界,扭曲,破碎,然后在一瞬间重组。
他站在一间无比熟悉的屋子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米饭刚刚煮熟的香气。
一个温柔的女人背对着他,在灶台边忙碌,嘴里哼着他早己遗忘的歌谣。
是……母亲。
一个高大沉默的男人,正坐在门槛上,细细擦拭着一把锄头。
是……父亲。
他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自己”,那个面色苍白、终日咳血、被病痛折磨得不形的少年。
那是他早己抛弃,甚至不屑一顾的人类之身。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悲哀,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
可就在他以为这仅仅是回忆的折磨时,整个世界的天平轰然倾覆!
他不再是旁观者。
他变成了那个正在哼着歌谣的母亲!他能感觉到臂膀上传来的温热,能闻到自己发丝间的皂角清香,能感受到那份对屋内病儿的无限爱怜与担忧。
“吱呀——”
房门,被推开了。
走出来的,不是那个病弱的儿子。
是一个怪物。
一个嘴角咧到耳根,涎水滴答流淌,眼中翻滚着贪婪与饥饿的……鬼!
那是,他自己!
“不……不要过来……”
他想惊声尖叫,喉咙里发出的却是母亲惊恐到失声的啜泣。
他想转身逃跑,双腿却像被恐惧的巨锤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由自己所化的恶鬼,带着狞笑,猛地向“自己”扑来!
利爪撕开温热皮肤的触感。
牙齿啃噬脆弱骨骼的剧痛。
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的黏腻与灼热……
他以母亲的视角,切身体会着被亲生儿子活活啃食的全部痛苦与绝望。
剧痛的尽头,是永恒的黑暗。
下一秒,意识重聚。
下弦之叁发现自己正跪伏在一片颠倒错乱的建筑群中。
空气里,那股让他灵魂都为之臣服的恐怖威压,是如此的熟悉。
无限城!
高高的台阶之上,那个男人背对着他,声音冷得像万载玄冰。
“病叶,你,太让我失望了。”
“无惨大人!”下弦之叁疯了一般地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杀了他!我一定能!”
“机会?”
鬼舞辻无惨缓缓转身,那双瑰丽的梅红色眼眸里,是纯粹到极点的漠然与厌弃。
“废物,没有存在的价值。”
话音落下的瞬间,下弦之叁感觉自己的身体,正从细胞层面开始崩溃!溶解!
血肉化作腥臭的脓水,骨骼化为飞灰。
那是造物主收回自己造物的绝对支配,是无法抗拒的天谴!
“不!大人!大人——!”
他在极致的痛苦与无边恐惧中,被彻底抹除。
然而,死亡,从来不是终结。
意识再度凝聚。
他又活了过来。
这一次,他被冰冷的锁链死死捆在一根石柱上。
西周,围满了数不清的鬼。
它们的眼神贪婪、嗜血、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与嘲弄。
“吃了他!吃了他就能变得更强!”
“这就是敢惹怒那位大人的废物下场!”
“他的肉是我的!”
一只手臂粗壮的鬼狞笑着,率先扑上,一口咬掉了他的整条肩膀。
剧痛!
紧接着,西面八方,无数的鬼潮水般一拥而上!
撕咬、啃噬、分食、吞咽。
他像一块被扔进饿狼群中的腐肉,被自己的同类分食殆尽。
这一次的死亡,充满了极致的屈辱。
然后,他又醒了。
被父亲用锄头一下一下砸碎头颅。
又醒了。
在太阳下,体会着每一寸皮肤被灼烧成灰烬的痛苦。
又醒了。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永无止境。
……
现实世界,寂静的村庄中。
时间,仅仅过去了一瞬。
甚至,连一秒都不到。
千悠结羽依旧保持着单手掐脖的姿态,那张绝美的脸上,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而被他提在手中的下弦之叁,身体却早己软成了一滩烂泥。
他的双眼暴突,瞳孔彻底涣散,变成了死寂的灰白色。
眼角、鼻孔、嘴角、耳洞……七窍之中,正缓缓渗出黑红色的粘稠血液。
他的身体在无意识地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仿佛灵魂早己被碾成了齑粉。
精神,己然彻底死亡。
千悠结羽松开了手。
“啪嗒。”
那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像一条破麻袋,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千悠结羽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
他转过身,目光落向蝴蝶忍消失的那片空地。
猩红的写轮眼缓缓转动,轻易便洞穿了那层薄弱的空间伪装,看到了血鬼术残留的能量轨迹。
一个劣质的精神囚笼。
用目标的负面情绪,编织出的脆弱牢房。
千悠结羽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对准那片空无一物的林地。
既然是精神层面的术。
那么,用绝对的精神力量将其碾碎,便好。
“想用幻术困住她?”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夜色中响起,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绝对霸道。
“凭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