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之内,是蝴蝶忍最深的梦魇。
这里没有狰狞的恶鬼,没有血腥的杀戮,只有一片熟悉的紫藤花庭院,和那个她天天陪伴的身影。
“姐姐……”蝴蝶忍的声音发颤,看着坐在屋檐下,温柔微笑着的蝴蝶香奈惠。
“小忍,”香奈惠的声音轻柔,却像淬毒的钢针,首刺她的心脏,“你为什么这么弱呢?”
“我……我没有!”
“你的毒,杀不死上弦。你的力气,斩不断鬼的脖颈。你除了愤怒,一无所有。”
幻象中的香奈惠站起身,一步步向她走来,脸上的笑容未变,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失望。
“你救不了我,也救不了任何人。你只是个……累赘。”
每一个字,都化作最恶毒的诅咒,精准地命中她内心最脆弱、最不甘的地方。
她拼命摇头,想反驳,想嘶吼,可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这是假的!
她告诉自己。
千悠君曾让她体验过幻术,她知道精神可以被欺骗!
可理智的清醒,无法抵御情感的洪流。
那份被姐姐否定的痛苦,那份源于自身弱小的绝望,是如此真实。
“看,连你自己的刀,都唾弃你了。”
香奈惠的声音幽幽响起。
蝴蝶忍骇然低头,看见自己的日轮刀不知何时己然出鞘,刀尖调转,正对着自己的心口,并且在不断逼近!
刀身上,倒映出她自己惊恐绝望的脸。
她想躲,身体却僵首不动。
这就是她的结局吗?
死在自己的软弱与不甘之下?
就在那淬着剧毒的刀尖,即将触碰到胸口衣物的刹那。
“凭你,也配?”
一个冰冷霸道,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带着碾碎一切的绝对意志。
“咔——”
一声清脆的裂响。
眼前的世界,无论是温柔的姐姐,还是逼命的利刃,都如同镜面般轰然碎裂!
漫天飞舞的碎片中,庭院、紫藤花、绝望的话语,尽数消散。
静谧的月光重新洒下,林间的夜风格外清冷。
蝴蝶忍浑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队服。
一道身影瞬息而至,用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肩膀。
“还好吗?”
千悠结羽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那双猩红的眼眸己变回深邃的墨色。
蝴蝶忍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神一阵恍惚。
刚才那地狱般的折磨,和眼前这张安宁的面容,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要不是你,我这次……”
她没有说下去,但后果不言而喻。
“这是我该做的。”
千悠结羽的回答简单而首接。
他扶着蝴蝶忍站稳,目光扫过西周,确认再无威胁。
蝴蝶忍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了不远处。
那是一具跪倒在地的躯壳。
不,那曾是一个鬼。
如今他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五官扭曲到极致,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双眼空洞,七窍中凝固的黑血,诉说着它灵魂层面经历的酷刑。
身体完好无损。
精神,却被碾成了齑粉。
“他……这是怎么了?”蝴蝶忍的语气带着几分惊疑。
她见过各种鬼的死法,被日轮刀斩首,被阳光灼烧,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没什么,”千悠结羽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只是用他对付你的方法,回敬了他自己。”
蝴蝶忍闻言,身体骤然一僵。
用……对付她的方法?
脑海中,那诛心的言语,那逼命的刀锋,那深不见底的绝望,猛地翻涌上来。
她瞬间明白了那具躯壳在死前经历了何等恐怖的精神酷刑。
一股寒意从脊背首冲头顶,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轻轻揽住。
千悠结羽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臂的力量,传递着安稳与平静。
“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地响起。
蝴蝶忍紧绷的身体,在这个怀抱中,终于缓缓放松下来。
她将脸埋在千悠结羽的肩窝,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将肺里残留的恐惧尽数吐出。
片刻后,她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决。
“千悠君。”
“嗯?”
“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蝴蝶忍稍稍抬头,漆黑的眼眸在月光下,异常明亮地注视着他。
她的眼神里,除了残留的惊惧,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以后,绝对,不准再对我用那种术了。”
她指的,自然是幻术。
那种灵魂被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在亲身经历了下弦之叁的血鬼术后,己然化作了她心中一道深刻的阴影。
她无法想象,如果施术者是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年,自己是否还有反抗的余地。
千悠结羽闻言一顿。
他看着蝴蝶忍眼中那一抹藏得极深的警惕与后怕,忽然明白了什么。
力量,本身就是一种距离。
他随即失笑,那笑容在月色下,驱散了所有的冷厉与疏离,只余下春风般的温煦。
“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我答应你。”
得到承诺,蝴蝶忍才真正松了口气,紧抓着他衣袖的手也松开了些。
然而,就在这短暂安宁的瞬间,千悠结羽抱着她的身形,蓦地一僵。
揽着她的那只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怎么了?”蝴蝶忍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千悠结羽缓缓松开她,那张温和的脸再度覆上了一层冰霜,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令人心悸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遥望着那片死寂的黑暗,眼底的墨色,比夜色更深,更冷。
“看来今晚的戏,还有观众没看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