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军训的闭幕式,教官的哨声最后一次划破空气,宣布解散的瞬间,人群爆发出欢呼声。
林乐站在队伍边缘,低头揉了揉手上的淤青,这是教官要他们在地上做匍匐前进时留下的,他的迷彩服下摆沾着干涸的泥点。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扔掉帽子庆祝,只是默默把褶皱的帽檐抚平,塞进书包夹层,朝着宿舍的方向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林乐收拾完东西准备去上课,今天算是开学以来第一天的正式上课。
李阳突然拦住抱着课本往外走的林乐,林乐被挡在自己面前的李阳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神色紧张,接着,李阳把一把车钥匙拍在他胸口:语气不耐的说到,景沉让你去给老陈请假,就说我们仨家里有事。”
林乐的手指无意识抠紧了抱在怀里的书,喉咙发紧:“可、可是……”
“可是个屁,让你去就去!”李阳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铁皮咣当一声吓得林乐肩膀猛颤。他转身时听见李阳在身后嗤笑:“怂包。”
李阳这一折腾,林乐险些迟到,拿着书本急冲冲赶到教室,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教室里冷气开得很足,林乐却出了一身汗。他站在讲台边,看着陈老师镜片后拧起的眉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老师,陆景沉他们……要请假。”
“事假病假?”钢笔敲在考勤表上的哒哒声让他大脑怠机,一时半会想不起什么理由。
“不、不知道。”看着老师审视着他的眼神,让林乐瞬间慌了神,脸颊上浮起一片红晕。他想赶紧坐下,余光感觉到周围的同学都在看着自己。
“不知道?”陈老师把钢笔重重一搁,“你连帮人撒谎都撒不圆,下次让他们自己过来请!”
上了一天的课终于结束了,林乐拿着书本在人群中慢慢走着,出了教学楼,他看见今天的天空有点红,他去了超市买了两个面包,晚上的气温没有白天那么高,林乐走在两边栽满大树的小道上,路边的灯光透过树缝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皮肤很白。
他天生就长了一张柔和脸,没有陆景沉棱角分明的脸型,也没有他阴鸷的眼神,没有他暴躁的性格。
回到宿舍,他们还没有回来,林乐从柜子上拿下来一本书,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在写着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遇到一些不会的题他就拿着舅舅不要送给他的手机,查着解题思路,手机屏幕上有一些划痕,接电口有时候充不上电,每次林乐都要把它放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充,首到他充上电为止。
林乐坐在位置上,一手拿着在超市买的面包,一手在书本上写着什么,宿舍里很安静,没有之前的嘈杂,林乐很享受现在的安静,题做得差不多的时候,也己经是晚上11点半了,他合上书,把它放回了书柜。
林乐拿着洗澡的衣服进了浴室,浴室里氤氲的水汽裹着他嶙峋的身体,廉价洗发水的香精味充斥着他的鼻腔,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T恤领口松垮垮露出锁骨,这是去年暑假在夜市地摊买的,当时要了最大码,可洗过太多次后布料缩水,下摆堪堪盖住腰线。他匆匆套上衣服,潮湿的发梢在领口洇出浅色水痕。
指针划过十二点半的时候,林乐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回来,就关了灯爬上了自己的床林乐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陆景沉床头的金属相框上折射出冷光——那是摔碎后重新粘好的,裂纹正好横亘在照片里女人的笑眼上。
凌晨一点二十七分,铁门被砸得哐哐作响。林乐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听见张昊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是我说,陆哥这次喝得也太大了吧,吐得我身上到处都是。
一阵窸窣后白炽灯突然亮起,林乐睫毛狠狠颤了颤。他死死攥住被角,听着他们栽倒在椅子上的闷响,陆景沉的呢喃混着酒气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别TM拿脏手碰我。”
“下来搭把手!”张昊的球鞋踹在林乐的床柱上,震得铁架床嗡嗡作响。
林乐掀开帘子看着喝醉的两人,面露难色,看什么看,还不快点下来!张昊突然对着林乐大声吼,林乐回过神,赶紧下了床,光脚踩上冰凉的地砖时,陆景沉正歪在椅子上仰头看他。
你把他扶到浴室去,张昊吩咐到,林乐看着喝醉的陆景沉,犹豫着拉着他的一只手往自己肩上搭去,酒气扑在林乐脸上,对方滚烫的手腕像烙铁钳住他小臂。陆景沉比他高半个头,骨架沉甸甸压下来时,他踉跄着撞到衣柜,后腰磕在把手上疼得抽气。
林乐几乎是用了自己全部力气才把陆景沉扶到浴室,浴室镜子上蒙着雾气,张昊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他手里:“给他刷,我按着。”
林乐拿着牙刷的手在发抖。陆景沉突然掀起眼皮,醉意朦胧的瞳孔映出他惊慌的脸。喉结滚动间溢出低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耳畔:“这么怕我?”
牙刷“啪嗒”掉进洗手池。
张昊看着林乐那股怂样,怒气瞬间像火一样冒了出来,对着林乐就是大骂“滚出去!”张昊一把推开他。林乐退到门外时,听见里面传来呕吐声和水流哗响。他站在门口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张昊给他们刷了牙,又给他们喝了一杯冷水后,酒也清醒了不少。
陆景沉冲完冷水澡出来时,发梢还滴着水珠。他瞥了一眼墙角的林乐,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径首擦肩而过。林乐以为他们没什么事了,刚要爬上床,衣领突然被张昊从前面揪住,整个人被狠狠掼在墙上。
接着,就听到了张昊愤怒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让你上去了吗?”张昊的指节抵住他的脖颈,喉结被拇指抵着往下压,林乐踮脚喘着气:“对、对不起……”林乐感觉呼吸困难,大脑因为缺氧而产生窒息感,细微的酒气混着怒火喷在脸上。
“今天导员打电话给我爸,说我们仨逃课——你他妈连撒谎都不会?”后背的肩胛骨硌在凸起的墙钉上,疼得林乐眼前发黑。张昊把他的手从林乐的脖子上拿了下来,氧气灌进了林乐喉咙里,他猛的咳嗽起来。
M的!还装!张昊看这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揪着他的领子问道,老子问你话呢,没听见?
林乐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咳嗽,小心翼翼的道着歉:“对、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想到?”张昊听完更加愤怒了,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林乐闷哼一声蜷缩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床梯上。他捂着因疼痛翻滚的胃,眼泪不受控地砸在地砖上。
陆景沉靠在床头擦头发,毛巾遮住了半张脸,只有声音从阴影里飘出来:“别打他脸,明天还要上课。”
知道!张昊说着又踹了他几脚。
灯“啪”地熄灭时,林乐还躺在地上。他摸索着抓住床栏一点点往上蹭,每动一下肋骨都像被铁钳绞紧。
月光从窗帘上照了进来,林乐扶着墙壁缓了好大一会才慢慢摸索着往自己床位走去,费了好大劲才爬到了自己床位。
后半夜的疼痛像钝刀割肉,他攥着被角不敢出声。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寂静中传来陆景沉翻身时床架的吱呀声。林乐把脸埋进枕头里,一滴眼泪突然从眼角滑出,藏进了他的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