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城市像块被擦洗过的玻璃,阳光泼在梧桐叶上,每片叶子都泛着碎钻般的光。而林乐现在却没有心思去感受这风和日丽的下午。
他刚刚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说父亲把他妹妹的学费钱偷偷拿去赌博了,输得精光,回来又喝醉又耍酒疯,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听着母亲电话那头抽泣的声音,林乐眼眶发烫得像淬了火的玻璃,他咬住下唇尽量忍着内心的难受,喉结滚动着吞咽某种酸涩的重量,连呼吸都碎成冰棱扎进肺叶。
妈,你不要担心妹妹的学费了,我会想办法的,你自己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母亲在那头很久都没有说话,首到电话里再一次传来母亲哽咽的声音:“乐乐,妈,对不住你,要不是当初我一意孤行,你和你妹妹的生活可能就不是这样的了。
妈,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林乐忍着哭腔安慰着母亲。
乐乐,你爸爸之前真的对我很好的,可是现在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前的那个他我一点影子也找不出来了。
不怪你,妈,只要我在大学里面努力一点,等我毕业找到工作了我一定带你离开。
好,妈等你。
路上行人很多,林乐挂完电话后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仍然是低着头走路,路边的风帮他擦干了眼泪。
回到宿舍后,林乐开始在网上找一些附近的工作,令他没有失望的是附近的一家商场正在招聘玩偶传单员。
第二天一下课,林乐就匆匆赶到了那个商场,商场管理员给了他一件厚重的玩偶服,林乐穿上后,不一会就热出了汗,商场冷气开得很足,林乐却像被塞进蒸笼。
塑料玩偶服内壁糊着前几任兼职者的汗渍,闷出酸腐的霉味。他透过兔子头套的网格看世界——人群像被切割成碎片的色块,有个小男孩突然扑过来捶打他的肚子:“妈妈!兔子会动!”
“宝宝快松手!”母亲笑着录视频,“打一拳兔子会跳舞哦!”
林乐踉跄着后退,头套撞到消防栓的金属角。眩晕中听见主管的嘱咐:尽量全部要发完!
等到夜市摊位的笑声浪涌般漫过耳际时,他仰头数广告牌上跳动的电子数字,让那些破碎的月光代替汗水跌进衣领的褶皱里。
蝉鸣声从树缝里漏下来,落在商场门口那只褪色的兔子玩偶头顶——林乐摘下头套的瞬间,汗珠顺着睫毛滚进眼睛,刺得他眼前一片模糊。
推开宿舍门时,宿舍里残留的气息像团黏稠的雾。陆景沉的银质打火机歪在烟灰缸边缘,张昊的限量版球鞋随意踢在过道中央,李阳的游戏屏还定格在一局惨败的战绩——今天他们也没有回来,林乐感觉身心放松了不少。
蓝调酒吧的镭射灯在威士忌杯底投下血红色的光斑,李阳叼着樱桃梗,目光扫过舞池里扭动的身影:“那怂包最近神出鬼没的,该不会在外面找女人了吧?”
张昊把花生壳捏碎撒进冰桶,笑得肩膀首颤:“就他?怕是连充气娃娃都买不起。”
陆景沉将杯底的蓝橙利口酒缓缓注入苏打水,看着分层液体如深海漩涡般涌动。
不过他长得到是眉清目秀的,现在不少人玩得都不一般,要是陆哥有点小癖好的话...
陆景沉捏着酒杯的指节骤然绷紧,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掌纹滑落。他缓慢地转过脸,睫毛掀起的速度像是精密齿轮的咬合
李阳在那双眼里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像是有人把北极冰川深处的幽蓝挖出来,掺进碎玻璃渣淬成的刃。虹膜边缘泛着冷兵器般的金属光泽,瞳孔收缩成针尖大的黑洞,仿佛多看一秒就会被吸进绝对零度的真空。
冰块在杯底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你刚说什么?”陆景沉的声音比杯壁上的霜还薄。他的视线从李阳抽搐的嘴角开始切割,顺着喉结滚动的轨迹一路向下,最终钉在对方攥着张昊打火机的指节。
李阳的痞笑僵在脸上。他想起高中那会陆景沉徒手捏碎红酒瓶的模样,玻璃渣陷进掌心的纹路时,这人的眼神也像现在这样,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开玩笑……”
酒杯突然重重磕在大理石台面,杯底冰球炸开蛛网状裂痕。陆景沉唇角扯出极浅的弧度,这个本该是笑的弧度却让他觉得心脏停止跳动了一样。
“这种玩笑,”陆景沉用沾着威士忌的指尖敲了敲李阳锁骨处的刺青,那里纹着他们三人组的标志,“容易死人。”
当他的手指离开皮肤时,李阳才发现自己后背衬衫己经湿透。舞池旋转的镭射灯扫过卡座,在陆景沉睫毛上溅起细碎的冷光,那些光点落进他眼里,变成了淬毒的银针。
张昊突然拍了下大理石桌面,震得杯盏叮当响:“我想起来了,上回我晾在阳台的运动鞋不见了!不会是他偷去卖了!”
“难怪最近下完课总躲着我们。”李阳把樱桃核吐进烟灰缸,“对啊,我也好久没有看到我的充电包了,十有八九是他拿去换钱了。”
“穷疯了吧!”李阳扯开两粒衬衫扣,脖颈涨得通红,“前天我在更衣室换衣服,总是感觉他盯着我的表。
张昊突然压低嗓音:“你们发现没?他枕头底下总压着个破本子,上次我想翻他还跟被踩了尾巴似的。
“说不定记着咱们的账呢。”陆景沉将燃烧的方糖扣进酒杯,蓝色火焰窜起半尺高,又听到张昊说“哪天缺钱了就拿去勒索。”
李阳突然夺过张昊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林乐号码:“喂怂包!限你半小时内滚来蓝调,否则你知道的!”
忙音在爆裂的电子乐中显得格外刺耳。林乐稀里糊涂的接了电话又稀里糊涂的听到李阳叫他去哪。
李阳挂完电话,随手扔给了张昊,盯着天花板旋转的镜球,突然咧嘴笑了:等他来了,有他好果子吃,敢打我们的主意。”
陆景沉轻轻摇晃着他手中的酒杯,仰头饮尽杯中残酒,喉结滚动的瞬间,水晶吊灯的光斑在他瞳孔里碎成冰渣。他的眼神像冬夜结冰的湖面,看似平静无波,底下却蛰伏着暗涌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