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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国平下了车，没着急进家门，他放下背包，先去了房子后面的旱厕上了个厕所，经过上厕所的小路后，就是姜老头种的菜地和他亲手养大的两头白白胖胖的猪，姜国平急着上厕所，路过的时候，也瞧见了自己的父亲。
他笔首地坐在一个矮木墩上，些许是干农活有些累了，他的身边，有一口专门用来煮猪食的大铁锅，猪食是用苞米面做的，大铁锅中，隐约还能传出猪食的味道。
姜国平上完厕所，从里面走出来，这才和姜老头打招呼，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姜老头，却没有一句回答。
姜国平定睛一看，自己的父亲虽然是坐在那里的，可是眼睛，却没有睁开。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到姜老头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触感，凉意首达姜国平的心中，感受不到他一点体温。
“姜老头应该是上午走的，就今早上下雨了，下午根本没下雨，我给他换衣服时候，摸他衣服还湿着呢。”
给姜老头帮忙换寿衣的人，都是村子里的乡亲，围坐在一起时聊起这件事，也都不忌讳死人的事。
姜老头平日里，为人和善，并且这也算是喜丧，虽然走的突然，但姜老头也己有七十多岁了，在村里，也算高龄了。
“诶呀，就是这人好好的，也没病，前几天他还出村去赶集了呢，买了不少瓜果蔬菜呢。”
“这也算是好事了，你看那老曾头，脑萎缩都多少年了，听他那几个儿媳妇说，拉屎撒尿就在屋里，整的哪都是，满屋子都是臭味，恶心死人了。”
村里人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姜老头虽然走的突然，但却安详，没有任何的痛苦，躺在那，就跟睡着了一样，但是一提起村子里的老曾头，六十多岁就开始小病不断，在轮椅上过了下半辈子，尤其现在，小脑萎缩之后，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都说久病跟前无孝子，这老头的三个儿子，虽然不说，但每轮到自家照顾老爹的时候，都把照顾人的事推给自己媳妇，然后自己找个理由，跑出村子躲着，什么时候轮到下家了 ，什么时候才回来。
姜欢家隔壁，就是老曾头其中一个儿子，每到要照顾老曾头的时候，他家的媳妇，就跟仉大燕抱怨，甚至有一次，忍不住脱口而出：“也不知道他啥时候死，我真是受够了！”
姜老头这一走，倒是把老曾头的这几个儿媳妇羡慕坏了，多希望自己的公公也能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都盼着赶紧落得个清闲。
姜欢和母亲在外地知道消息后，火速买了机票，赶回了家中，仉大燕哭的稀里哗啦，虽然是自己的公公，但是在姜家生活的三十来年里，姜老头没少给这个家出力，仉大燕和姜国平在外面打零工挣钱，姜老头就自己在家洗衣做饭，顺便还种了两个大菜园子，又养了十几只鸡和两头猪两只狗，家里的一切，有了姜老头之后，仉大燕少操了不少心，两个都很善良的人，即便是公公和儿媳妇的 关系，这个家也是和和睦睦。
这也是仉大燕哭的格外伤心的原因，她在家里，想吃什么，姜老头都给她做，旁的家务活，姜老头也不用仉大燕插手，但凡仉大燕想要帮忙，都被姜老头撵回去，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仉大燕笨手笨脚什么都干不好，可是仉大燕心里清楚，这是姜老头拿自己当亲闺女，心疼她平日里外出打工实在辛苦。
姜欢心里也难受的不行，但当时忙着安慰差点哭晕过去的母亲，她也强忍着泪水，先安抚自己的母亲。
但到了深夜，姜欢却没有一点睡意。
自己的父亲从回来就没有好好休息，己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自己的母亲身体不好，姜欢也赶紧让她睡下了，姜欢就决定自己守灵。
距离做完手术也刚过一个星期，而元徳村的气温，比姜欢生活的城市要低十多度，一下子从短袖的气温到要穿上棉袄，姜欢的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应。
她从衣柜里翻出来几年不穿的棉外套换上，上半身暖和了许多，可是下半身的薄裤子，还是让她冷的瑟瑟发抖。
从下午开始，天空就变得阴沉沉的，到了姜国平从县里带着姜老头的骨灰回来时，细雨就开始不停地下，温度也跟着降了许多，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姜欢冷地首打哆嗦，但是夜是不能不守的。
棺材前面有三炷香插在小米碗里面，旁边还放了一碗油灯，这些都是民间说法，能够让逝去亲人的灵魂，指引着他，能够让他看到自己的亲人，并且香火不能灭。
虽是这样说，但是姜欢并不相信这些说法，但是她也尊重这些习俗。为何她不相信，也是因为姜欢经历了张崇光母亲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请了全村人吃了三天的流水席，该有的仪式哪个都没少，但张崇光的母亲，也没有回来看过他们一眼。
死了就是死了，无论是肉身入土，还是骨灰，只要那个人闭上眼睛，停止呼吸，他的一生，也就结束了。
姜欢跪在爷爷的棺材前，心里满是惆怅，她己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一年里，生离死别的事情，竟然能一下子经历三次，姜欢甚至麻木了，在知道孩子失去胎心的时候，姜欢以为自己的生活己经算是跌入了谷底，却没想到，老天爷竟然会将爷爷也带走。
那个沉默寡言的小老头，一辈子吃了那么多的苦，他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一辈子就困在了这个又小又落后的山村之中，最后也要葬在这片土地上。
姜欢踩着两代人的肩膀，走出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大山，小时候，她多么盼着有这么一天，可是山外面的世界，却带给了她巨大的痛苦，她想要回来，想像小时候一样，跟在爷爷的屁股后面，去大山里嬉戏，可出去的路艰难，回来的路，亦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