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外,浑浊的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带着城市边缘特有的喧嚣与尘埃。
沈清晏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眼前川流不息、闪烁着刺眼灯光的铁皮盒子(汽车)呼啸而过,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孤立无援的茫然。
去哪里?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原主那点微薄的积蓄,连一晚最廉价的地下室都负担不起。江城大学?开学日期还未到,更何况,王桂芬撕毁录取书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学校那边恐怕也是一堆麻烦等着她。
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提醒着她这具身体己经太久没有进食。强烈的眩晕感再次凶猛地袭来,比刚才更甚,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重影。强行调动那微弱的内力震慑王氏母子,又强行压制伤势和虚弱,此刻反噬的力量如同潮水般涌来,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她下意识地扶住了路边一根冰冷的金属灯柱,粗糙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就在这时——
“嘎吱——!!!”
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由远及近!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如同失控的野兽,带着一股浓烈的劣质汽油味和刺鼻的烟尘,猛地一个急刹,横着停在了距离沈清晏不到两米的路边!车轮摩擦地面,带起一片呛人的尘土,几乎扑到她脸上。
“哐当!”
面包车侧面的滑门被粗暴地拉开。
三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穿着紧身背心露出狰狞花臂纹身、满身酒气和戾气的青年,骂骂咧咧地跳下车。为首的是个一脸横肉的黄毛,眼神凶戾,嘴里叼着半截烟,手里拎着一根锈迹斑斑、沾着可疑污渍的钢管。
“妈的,王强那孙子呢?电话也不接!说好的在医院门口等,钱带来了没?”黄毛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目光凶狠地扫视着周围,最后定格在灯柱旁那个扶着柱子、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背着旧书包的瘦弱身影上。
昏暗的路灯下,沈清晏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可怜无助。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洗得发白,赤着脚踩在冰冷肮脏的人行道上,脚踝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她低垂着头,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尖削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唇,整个人透着一股行将崩溃的脆弱。
“哟呵!这还有个落单的小美人儿?”黄毛旁边一个绿毛混混眼睛一亮,带着下流的笑容,吹了声刺耳的口哨,“看着挺嫩啊?怎么,病了?哥哥们带你去‘治治病’?保管让你舒坦!”他搓着手,不怀好意地逼近一步,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扫视。
另一个红毛也嘿嘿笑着围了上来,堵住了另一侧:“黄毛哥,王强那孙子八成是耍咱们!不过这小妞儿……嘿嘿,看着可比他那点破利息值钱多了!带回去给刀哥乐呵乐呵?”
沈清晏扶着灯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胃部的绞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视野边缘的雪花点越来越密。三个明显是社会渣滓的混混,带着浓重的恶意和酒气围拢过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这具身体的状态太差了!内力几乎耗尽,体力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硬拼?毫无胜算!逃?以她现在的体力,跑不出十步就会被追上!
黄毛己经不耐烦了,他丢掉烟头,用钢管指着沈清晏,恶声恶气地吼道:“喂!小妞儿!聋了还是哑了?看见一个手腕断了、叫王强的傻逼没有?他欠我们刀哥的钱,说好了今天在这还!敢耍我们,老子让他另一只手也保不住!”
刀哥?高利贷?
沈清晏脑中瞬间闪过原主记忆里王强那些狐朋狗友和烂赌的传闻。看来是王强在外面欠了赌债,约了这些人在医院门易,结果自己先被废了手腕,根本来不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缓缓抬起头,凌乱的黑发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冰冷地扫过三个混混。那目光如同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危险气息,让三个习惯了欺软怕硬的混混心头莫名一凛。
“滚开。”她开口,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如同碎裂的冰碴。
“哈?滚开?小娘皮还挺横?”黄毛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狰狞地大笑起来,旁边的绿毛和红毛也跟着发出刺耳的哄笑。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先教教你怎么跟爷说话!”黄毛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恼羞成怒,手中的钢管带着呼啸的风声,竟首接朝着沈清晏单薄的肩膀狠狠砸了下来!显然是想先给她个下马威,打断她的骨头!
劲风扑面!锈迹斑斑的钢管在昏暗的路灯下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沈清晏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的本能疯狂预警——躲不开!身体的状态太差,反应速度跟不上!硬抗?以这具身体的脆弱程度,这一钢管下去,肩胛骨必定粉碎!
千钧一发之际!
前世无数次在战场上、在朝堂倾轧中磨砺出的战斗本能,超越了一切思考!她扶着灯柱的手猛地一推,身体借着反作用力,以一种极其别扭、完全不符合人体力学的姿势,险之又险地向着侧面倒去!动作笨拙而狼狈,像一只被狂风撕扯的破败纸鸢。
“呼!”
钢管几乎是擦着她的后背砸下,带着冰冷的劲风,重重地砸在坚硬的金属灯柱上,发出一声巨大的、令人心悸的闷响!震得灯柱嗡嗡作响,几片陈年的铁锈簌簌落下。
“唔!”沈清晏闷哼一声,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后背还是被钢管的尾风狠狠扫到,火辣辣地疼,身体也彻底失去了平衡,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布满砂砾的人行道上!书包甩出去老远,里面的旧衣服散落出来,沾满了灰尘。
“哈哈哈!就这?刚才不是很横吗?”绿毛和红毛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充满恶意的嘲笑。
黄毛也狞笑着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倒在地、显得更加脆弱无助、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少女:“小贱人,还敢躲?看老子今天不……”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倒在地上的沈清晏,抬起了头。
路灯昏黄的光线,终于清晰地、毫无遮挡地照在了她的脸上。
苍白,毫无血色,额角因为摔倒擦破了一点皮,渗出一丝刺目的血迹。然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不再是冰冷!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熔岩般的暴怒! 那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濒临绝境时才会露出的、不顾一切的疯狂与毁灭欲!瞳孔深处,仿佛有幽冷的火焰在跳跃,要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前世的沈清晏,太傅沈清晏,何曾受过如此屈辱?!被市井无赖逼迫,被逼得如此狼狈地摔倒在地?!纵然虎落平阳,也绝不容犬欺!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