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玄武殿
玄武殿的青铜巨柱上,蟠龙纹被百年烛烟熏成深褐,殿顶悬着的鎏金五角金龙垂首怒视,龙睛嵌着的黑曜石在晨光里泛着冷芒。
三百亲卫的甲叶摩擦声、檐角铁马的叮咚声,都被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吸得无影无踪,唯有赵高和胡亥颈间铁链拖过金砖的‘哗啦’声。
扶苏一身玄色朝服,腰悬太阿剑,站在丹陛之下,目光扫过满朝文武。
身后,蒙恬一身铁甲未卸,手按剑柄,身后三百亲卫甲胄铿锵,杀气腾腾。
余光瞥见蒙恬因用力握柄而发白的手指,
扶苏笑道“这货比我还紧张”。
左侧,李斯站在文官之前,俯身而立,眼睛红肿让本就苍老的脸庞更加憔悴。
右侧,蒙恬副将王离在武官之前,身姿挺拔,玄铁甲胄在阳光沐浴下泛着冷光。
殿中央,赵高和胡亥被铁链锁着,锁链碰撞的声音在空旷宫殿中格外刺耳。
两人跪在冰冷的金砖上,昔日不可一世的赵高此刻头发散乱,露出青灰色的皮肉;
胡亥则缩成一团,华贵的锦衣污损,眼神惊恐地瞟着西周。
“诸位大人,”扶苏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朝会,只为一件事:审奸佞。”
阶下立刻响起窃窃私语。
右丞相冯去疾咳嗽一声,捻着胡须上前一步:
“公子,陛下新丧,国丧期间动刑审案,怕是于礼不合吧?再者,胡亥皇子乃陛下亲子,赵高又是中车府令,此等要案,是否该从长计议?”
这话一出,立刻有几个官员附和。
“冯丞相所言极是,公子还是三思啊!”
“是啊,别伤了皇家体面……”
“对啊,还是先处理陛下后事要紧啊。”
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传来,吵得扶苏心烦意乱。
扶苏按在太阿剑柄上的手指骤然收紧,玄色朝服袖口被指节顶出青白纹路。
“冯丞相,国法何在?赵高毒杀陛下,矫诏谋逆,胡亥同谋,私吞赈灾粮,害百姓流离,这等罪行,难道还要‘从长计议’?皇家体面,是靠包庇奸佞得来的吗?”
冯去疾被问得一噎,脸色涨红:
“公子息怒,老臣只是觉得,此事牵扯甚广,若操之过急,恐生变乱啊!”
“变乱?”扶苏冷笑一声,
“难道等赵高祸乱朝廷,百姓揭竿而起,把你们全家人头砍下来丢进茅坑才叫变乱?还是等史书中痛骂你们是千古罪人时才叫变乱?”
扶苏猛地转身,指向跪在地上的赵高:
“赵高!你毒害陛下,勾结匈奴,私通敌国,条条都是灭族大罪!你可知罪?”
“扶苏!,你少在这儿装仁君!陛下明明是你杀的!”
赵高起身,声音像破锣,震得殿内回声嗡嗡: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像被投了块巨石的池塘,瞬间炸开了锅。
“轰”地一声,站在第二排的冯去疾手里的玉笏“哐当”掉在地上。
“阉贼!死到临头还嘴硬?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扶苏还没开口,蒙恬“呛啷”一声就把剑抽出半截,剑尖差点戳到赵高喉咙。
赵高被剑尖逼得往后缩,脖子上的枷锁哐当响:
“满朝文武都看着呢!你是要杀我灭口吗?陛下明明属意胡亥皇子,是扶苏带着你的兵杀到沙丘,逼死陛下——”
胡亥一听吓得从地上弹起来,铁链哗啦作响。
扶苏皱眉,没想到赵高这时候还要倒打一耙。
手按在腰间太阿剑的剑柄上,因为愤怒指节微微泛白:
“赵高,都这时候了,还不松口吗?”
扶苏走到赵高跟前,死死的盯着赵高眼睛,
“血口喷人?”赵高突然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铁链跟着乱晃。
“我陪陛下巡游,在沙丘那晚,你从上郡带三万私兵,星夜奔袭沙丘行宫,那夜月黑风高,你冲进陛下寝殿,亲手用这把太阿剑……”
他猛地伸长脖子,盯着扶苏手中的剑鞘,
“砍断了陛下的龙椅!陛下气急攻心,你就趁机……而且陛下让扶苏去上郡说了,没有通知,不得离开。你们带兵前往沙丘,到底意欲何为?”
他这话像根针,扎在几个老臣心上。
冯去疾颤巍巍捡起玉笏,上前一步:
“公子……赵高虽是奸佞,但此等指控非同小可,若真有……”
后排的官员交头接耳,眼神里全是怀疑。
扶苏眼角余光瞥见王绾晃了晃,他那把老骨头怕是快撑不住了。
这老小子往前一站,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却偏要拔高嗓门:
“启禀扶苏公子,赵大人说的可也不是没道理。”
他转头扫了眼百官,
“诸位想想,陛下刚把扶苏公子发配上郡,现在就出了这一档子事。”
“再说这遗诏——”
他盯着扶苏放在龙岸上的黄绢,
“敢问公子,遗诏上的玉玺,当真是陛下亲手盖的?还是……”
他话没说完,但那眼神瞟向蒙恬,意思再明白不过。
“蒙将军,把东西呈上来。”扶苏对蒙恬使了个眼色。
蒙恬打开紫檀木匣,里头的传国玉玺在光晕下晃得人眼晕。
他托着匣子走到殿中:
“都看清楚了!这玉玺是陛下临终前,在沙丘行宫亲手交给公子的!当时在场的有赵高——哦,他现在跪着,还有王离将军!”
淳于越皱着眉走出来:
“蒙将军息怒!王大夫的话,也不是没道理。赵高是陛下近臣,胡亥是天家血脉,没确凿证据就处置,恐伤国本啊。”
他看向扶苏,语气软和些,
“公子,老臣不是不信遗诏,是想求个‘明正典刑’,让天下人心服。”
“淳于博士说得对。”
扶苏点点头,拍了拍手,
“带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