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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车祸后重生我决定装怂
冰冷的、粘稠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糊住了口鼻。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像吞下烧红的刀片，切割着肺腑。视野被染成一片刺目的红，又迅速褪成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墨黑。引擎的嘶吼，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骨头碎裂的闷响…这些声音拧成一股粗粝的绳索，死死勒紧我的意识，然后，骤然崩断。
一片虚无的死寂。
紧接着，是声音的碎片，带着熟悉的刻薄，狠狠扎进这片死寂里。
“活该！我早就说过！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么大个公司都能让人算计了去，连个男人都拴不住，还指望什么？废物！跟你那早死的爹一样没出息！”
是母亲。尖利，冰冷，淬着剧毒，每一个字都精准地钉在我最后一点残存的自尊上。
然后是林薇薇，那刻意放软却掩不住得意的调子，隔着病房门缝飘进来，黏腻得令人作呕：“旭哥，别难过嘛…晚晚姐…唉，也是命不好…以后有我在呢…咱们的公司，一定会更好的…”
陈旭，那个我曾倾尽所有信任的男人，只是沉默。沉默地背叛，沉默地转移了我的一切，沉默地默认着林薇薇的惺惺作态。
黑暗吞噬了所有声音，也吞噬了我。不甘像岩浆在凝固的血液里奔突，灼烧着每一寸魂灵。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猛地睁开眼。
头顶是昂贵的水晶吊灯，光线柔和得有些虚假。身下是意大利定制床垫的柔软触感，空气里弥漫着香薰蜡烛清甜的柑橘味。没有消毒水，没有血腥，没有冰冷的绝望。
我回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撞得肋骨生疼。我几乎是弹坐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几步冲到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子里的人，年轻，，带着一丝未经世事的、被金钱精心豢养出的骄矜。乌黑的长卷发，皮肤白皙细腻，眉眼间还有几分未经磋磨的傲气。这是我。三年前的我。鼎世集团的总裁，江晚。尚未被陈旭掏空，尚未被林薇薇背刺，尚未被母亲唾弃，也尚未…被那辆失控的卡车碾碎在冰冷的路面上。
镜中人眼中那点残留的骄矜，瞬间被巨大的荒谬感和彻骨的寒意冲刷得干干净净。镜面冰凉，指尖触上去，激得我一个哆嗦。不是梦。那种濒死的窒息，母亲尖锐的诅咒，林薇薇虚伪的安慰，还有陈旭沉默的背叛……所有的感知都太过真实，烙印在灵魂深处，灼痛难忍。
“若有来世……” 临死前那点不甘的火苗，此刻在胸腔里轰然爆燃，烧得理智滋滋作响。再当那个雷厉风行、树敌无数的江晚？不。那条路，通向的只有悬崖。这一世，剧本得换。
怂。对，就是怂。做个无声无息、人畜无害的摆设，躲开所有明枪暗箭。让那对狗男女自己蹦跶，等他们得意忘形露出马脚，再……念头在阴暗处滋长，又被强行按捺下去。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装怂，第一步，就得先学会“认命”，学会“依赖”。
深吸一口气，强迫镜中那张年轻的脸庞挤出一个温顺的、甚至有点怯懦的笑容。眼神放空，肩膀微微内扣——很好，一只标准的、受过惊吓的金丝雀雏形。这感觉陌生又别扭，像强行套上一件不合身的粗布麻衣，磨得浑身难受。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敲响，节奏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反胃的温柔。
“晚晚？醒了吗？早餐好了哦。” 林薇薇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甜得能滴出蜜糖。
来了。第一个考验。
我迅速扫视房间。梳妆台上，昂贵的首饰随意摆放；衣帽间里，当季高定琳琅满目；床头柜上，还放着昨晚签字的、关于让陈旭代持部分股份的意向书草稿……这些都是过去的“江晚”毫不在意的日常。但现在，每一件都是破绽。
心念电转。我猛地扑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只露出一双眼睛，努力调整呼吸，让它听起来虚弱又带着惊悸的余波。脚步声靠近，门被推开。
林薇薇那张精心雕琢过的脸探了进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晚晚？怎么脸色这么差？做噩梦了？” 她走近，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立刻霸占了空气。
我瑟缩了一下，像受惊的小动物，把被子拉得更高，声音闷闷地，带着细微的颤抖：“…薇薇？嗯…是…是个很可怕的梦…好多人…追我…好黑…” 眼神努力放空，焦点虚浮地落在她身后的墙壁上，不敢首视她的眼睛。
林薇薇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随即被更浓的关切覆盖。她坐到床边，伸手想碰我的额头：“吓坏了吧？别怕别怕，梦都是反的。有旭哥在，有我在呢，谁也欺负不了你。”
我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她的手，动作不大，但足够传递出抗拒。她手一顿，脸上笑容僵了零点一秒。
“公司…公司今天…” 我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若蚊呐，“那个会…很重要吧？我…我头好晕…可能…去不了了…”
“哎呀，这有什么！” 林薇薇立刻接话，语气轻快得近乎夸张，“一个例会而己！旭哥一个人能搞定的！你身体要紧，安心在家休息。你是鼎世的定海神针，可不能累倒了。”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扫视着房间，目光在那堆首饰和意向书上多停留了半秒。
“可是…股份的事…” 我咬着下唇，眼神怯懦地瞟了一眼那份草稿。
“晚晚！” 林薇薇嗔怪地打断我，带着一种“你真不懂事”的亲昵，“都说了交给旭哥处理！他那么爱你，还能坑你不成？你就是心思太重，什么都想自己扛，才累病的！听我的，好好养着，什么都别想！” 她不由分说地替我掖了掖被角，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我去给你倒杯热牛奶，压压惊。”
看着她踩着高跟鞋、身姿摇曳地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裹在被子里的身体，却开始无法控制地细细颤抖。不是怕，是愤怒在血管里奔涌咆哮。她眼中的算计，她语气里的哄骗和轻蔑，比前世临死前听到的更加清晰，更加赤裸裸！
前世的我，究竟有多瞎？
牛奶很快被送来，温热的，带着虚假的关怀。我小口啜饮着，像个真正被噩梦吓坏的脆弱女孩，听着林薇薇用轻快的语调说着公司里无关紧要的八卦，说着陈旭昨晚又加班到多晚多么辛苦，字字句句都在不动声色地强化着他们对我的“照顾”和我的“无能”。
她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安静。我掀开被子，走到窗边。楼下花园里，园丁在修剪枝叶，阳光正好，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祥和。可我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早己汹涌。陈旭此刻，大概正拿着那份我“主动”签署的意向书草稿，志得意满地筹划着如何一步步蚕食鼎世吧？林薇薇，大概在盘算着如何更快地取代我的位置。
怂包的面具戴在脸上，沉甸甸的。我扯了扯嘴角，对着玻璃窗上映出的那个苍白温顺的倒影，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游戏开始了，狗男女。这一次，看看谁才是被玩死的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