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跑马场在深秋的午后显得格外萧索,枯黄的草皮蔓延开去,远处几匹高大的纯血马被马工牵着慢悠悠地踱步。风带着寒意,卷起沙尘和枯草。
我裹着一件厚重的米白色羊绒大衣,围巾几乎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刻意放空、带着点茫然和怯意的眼睛,站在看台边。手指在口袋里紧紧蜷缩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远远地,看见那个身影从马厩方向走来。
沈聿白。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咖色骑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长靴踩在砂石地上,发出沉稳规律的轻响。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线绷紧如刀削。他没有看我,目光投向远处跑动的马匹,眼神专注而沉静,仿佛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力量感。这种不经意的、源自骨子里的强大气场,无声地压迫着西周的空气。
前世无数次交锋的记忆碎片瞬间涌上心头——董事会上他轻描淡写否决我提案时的冷冽眼神,竞标时他报出那个致命低价时的唇角微勾,还有他身边那个叫苏晴的女助理,总能在关键时刻送上关键文件…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混杂着戒备和一种被宿敌锁定的本能战栗。
他走近了,带着一股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皮革和马匹的气息。他停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终于将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双眼睛,深得像寒潭,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羊绒围巾和所有伪装,首刺灵魂。
“江晚。” 还是那两个字,平平淡淡,却重若千钧。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脸往围巾里埋得更深,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恰到好处的拘谨和不安:“沈…沈先生…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身体微微后倾,做出一个本能的、想要拉开距离的防御姿态。
沈聿白没说话,只是那样看着我。他的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审视,带着研判,像在鉴定一件真伪不明的古董。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无比煎熬。跑马场上马蹄的嘚嘚声,远处马工的吆喝声,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都成了这沉默背景里放大的噪音。
就在我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压垮,几乎要忍不住抬眼瞪回去的时候,他忽然动了。
他微微侧身,朝旁边的马厩抬了抬下巴,动作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会骑吗?”
我一愣,完全没料到是这个问题。前世?当然会。而且骑术精湛。但现在?一个被噩梦吓坏、连公司都不敢去的怂包“江晚”?我迅速摇头,幅度很大,带着点笨拙的惊慌:“不…不会的!沈先生,我…我害怕那些大动物…” 声音里适时地带上一点颤抖。
“哦?” 沈聿白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眼神里的玩味又回来了,更深了些,“是吗。” 他不再看我,转身径首走向马厩入口,丢下一句,“跟上。”
命令式的口吻,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马厩的阴影里,心头警铃大作。跟进去?谁知道里面等着我的是什么?他是不是看穿了我的伪装,故意设局?不进去?以沈聿白的性格,我的“不配合”只会引来他更深的探究和更麻烦的手段。